时间:2021/9/1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晚清沧海事(31)

第二十六章艰难时刻

作者:罗马主义

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替别人收拾烂摊子,不要说难做,而且是绝对的吃力不讨好。

议和就是替别人收拾烂摊子,做这种事,不管你做得多好,解决了多大的问题,但是从古到今,都不会落一个好名声,不信我就给你举一个例子看看。

西汉初年,刘邦死了以后,吕太后专权,她刚一上台,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匈奴的冒顿单于给她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这样说的。

“听说你老公死了,这事儿挺好,他老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和你搞床上运动,早就该死了。我在隔壁,想当老王,已经等了很久了,听说你长得还行,现在一个人也挺寂寞,而我这个人呢,好就好在床上功夫不错,精力也总是发泄不完,要不这样,咱俩结个伴,一起睡一睡,我保证能满足你!”

匈奴王冒顿的这封信,在他们自己看来,并没有什么,因为当时他们的哥哥死了,老婆自然就被弟弟继承,而刘邦和匈奴王冒顿之前在合约里,既然约为兄弟,那么向吕后求亲,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在当时的汉人看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假如你恰好穿越回去,又是一个汉朝的大臣,知道了这封信的内容以后,你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呢?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那一定是要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痛不欲生,非要和匈奴势不两立的架势。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爱吕后,你和她是站在一个战壕的,她受了气,就是你受了气,所以如果她说她气的吃不下饭,那你就是更加火冒三丈,甚至就是刚吃了饭,一想到这事儿,就气得要把吃下去的东西,也全都吐出来。

当然,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打不打得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站对立场。

哪怕可能实际上,你是酒饱饭足,浑身上下正舒舒服服,但是你也得装出这副样子,将来吕后会记得,你这个家伙不错,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是挺我的,其他人也会觉得,嗯,不错,你这个人是挺有骨气的,这是官场的处世之道。

所以当时在朝廷上表现得最激烈的,就是以樊哙为首的一帮大臣,他们在那里大呼小叫,说是给他们10万兵,他们就要去把匈奴灭了,替吕后找回面子,其他的朝臣也跟着瞎起哄,都说非打不可。

可是真的能打吗?谁心里都清楚,不能打,为什么?很简单,打不赢!

你要知道,经过了秦末农民战争,中原人口锐减,百废待兴,根本就没有实力去支持打这样一场大仗,你可以想一想,后来经过了文景之治,国家富得流油了以后,汉武帝为了打败匈奴,都差点把国家搞破产,而这个时候的国力,根本就不能跟汉武帝的时候相提并论,所以根本想都不要想了。

而且这个时候,中原还没有进行军事革命,依然是以战车为主的作战方式,就在不久之前,英明神武的汉高祖刘邦,率领了32万大军,居然也被匈奴骑兵,围在白登七天七夜,无计可施,差点全军覆没。

最后全靠陈平的反间计,去给冒顿的老婆看中原的美女图,引起了她的危机意识,让她妒火中烧,给冒顿吹枕头风,才侥幸突围的。

那你樊哙有何德何能,本事能大得过刘邦?你凭什么说你率领10万大军,就能打得败冒顿的匈奴骑兵,替吕后找回面子?

当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所有的人都装傻,你千万别以为樊哙和这帮人智商低,你想想樊哙在鸿门宴上,那个装猪吃象的表演,是智商低的人干的事儿吗?而且经过了汉初的大清洗,刘邦屠杀功臣,能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所以这个时候,其实就是考验一个王朝,有没有栋梁之材的时候,有没有愿意为了全天下,挺身而出的人的时候。

这在很多情况下,就会决定一个王朝的命数,有人愿意挺身而出,这个王朝就会活下去,老百姓就会过上幸福日子,相反,如果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那么亡国也就为时不远了

比如明朝末年,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当时明朝面临着两线作战,既要和努尔哈赤皇太极打,又要和李自成,张献忠打。

当时所有有点儿见识的人都知道,这样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军事上,两线作战,肯定是撑不下去的,要想真正的解决这个问题,就应该和满人议和,大不了就割地赔款,然后集中精力去打张献忠和李自成,这样明朝才能有机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崇祯心里也知道该这样做,可是就是没有大臣愿意替他出头,后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人,同意悄悄的替他去和皇太极谈条件,可是没有想到,后来事情泄露以后,这个人却不愿意承担责任,反而到处说,是崇祯主使他这么干的。

但是崇祯作为皇帝,他不能表现的软弱,那样人心就彻底散了,所以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把这个人杀了来表现他坚持到底的决心,可是这样,也就堵死了挽救明朝的唯一机会,最终导致了它的覆灭。

所以对于每一个时代,最大的不幸,就是没有愿意担当的人,而幸运的朝代,总是有人愿意出来担当。

汉朝是幸运的,当时主政的陈平就愿意出来担当,他就驳斥樊哙这些人,你们既然这么能打,当时在白登被围的时候,你们不是也在现场吗?没有看见你们有什么表现吗?不是照样怂的跟孙子一样,无计可施吗?

于是在他的坚持之下,吕后就给匈奴王冒顿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这样的:“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是现在呢,我其实已经停水停电,老的没法和你一起做床上运动了,不但头发都快掉光了,脑门儿亮的让你晚上睡不着觉,而且一嘴的假牙,万一咱俩一打kiss,牙齿掉了把你噎着了怎么办?不如这样,我把我开的奔驰车送给你,没事你去兜兜风怎么样?”

陈平选择了当时唯一正确之路,认怂!忍了!因为和亲政策,汉代通过不断的休养生息,逐渐的蓄积力量,最终到了汉武帝的时候,一举击溃了匈奴。

可是陈平这么做,在历史上却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后代的好多史学家,给他的评论都是,这个人脑子虽然挺好用,但是办事全靠小聪明,气节不全,不喜欢走正路。

最后他死了的时候,给了一个谥号“献候”,这在中国古代可不是什么好字,想想汉朝最后一个皇帝,就是叫汉献帝。

其实你仔细想想,要不是按陈平这个方案做,真的意气用事,去和匈奴打,汉朝可能早就被匈奴灭了,我们现在都不能叫自己汉人了,可能全都叫匈人了,一个个胸大无脑。

这样大的功劳,可是最后,大家却说他不愿意走正路,只会耍小聪明,那啥又是正路呢?

所以,敢于实事求是,有担当的人,未必会落到什么好下场,更不要说好名声了。

陈平算是下场不错的了,毕竟他那个时候,儒学还没有占据统治地位,到了后来,儒学兴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成了大家的价值观以后,所有实事求是,委曲求全的人,全都被骂得一文不值,狗血喷头。

所以,像签下了檀渊之盟的宋真宗,和金朝签订合约的宋高宗赵构,在中国的传统语境下,那都是昏君的代表,而且是昏的不能再昏的家伙。

至于实际操作的人,那更是遗臭千古,比如说秦桧,那就成了汉奸卖国贼的代名词。

这些人真的都是错了吗?都真有那么坏吗?其实也未必,至少他们化解了干戈,让老百姓过上了安稳日子,如果一味的喊打喊杀,那么出钱出命的又是谁呢?还不是老百姓!

特别是一个朝代,在虚弱的时候,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就更加重要,如果都变成了明朝末年那样,所有的人都是嘴炮和喷子,没有人愿意实事求是地去解决问题,那么亡国灭种,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所以曾国藩现在要去做的这件事,风险有多大,你们就可以想象的出来。

因为干议和这种事,一定是一个朝代最不光彩的事,总是因为打不过人家,或者被人家打痛了,怕了,认怂了,所以才去议和的,所以将来史书写这事的时候,总得找一个替罪羊,通常是谁去干的这个事,谁就是倒霉鬼,至于真正原因是什么,那反而倒没有人注意了。

那这些曾国藩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你想想他是什么人?一个理学家,杰出的政治家,不仅仅饱读诗书,又有那么多年的实践政治经验,他怎么会没有想到结果?

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因为他要实现一个更宏大的抱负,他需要得到朝廷当权者的支持。

那么这个更宏大的抱负,具体是什么事儿呢?派留学生出国!这在当时,说起来也是石破天惊,大逆不道之事。

现在我们听到这事,好像觉得不算什么,当代人只要稍微有点儿钱的,对子女寄予期望的,都希望他们出国去走一走,见识一下世面,这是好事,大家求之不得的事,甚至好多家长,省吃俭用的,也要支持子女去国外留学,就是为了他们将来有更好的出路。

为什么我们会这么想?因为这里有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我们大家都一致认同,西方在科学技术,人文教育,政治制度等等许多方面,领先于我们,去那里可以学到很多,特别是我们在国内学不到的东西。

可是在清代,大家可不这么想,我们是中华,他们是夷狄,我们的文明比他们先进好不好?

你可能会觉得,不对呀,明明洋鬼子在第一次和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打得大清帝国,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圆明园都被人家烧了,你凭什么说你比人家先进?

可是当时的人并不这么看,夷狄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不过就是武力强而已!你要知道在中国历史上,什么匈奴,突厥,蒙古之类的,经常打的中原王朝抬不起头,可是从来没有人说,他们的文明比我们先进,他们无非就是武器好一些,战斗力强一点,可是就文明的本质来说,比我们中原的儒家文化那是差远了。

所以洋鬼子也是一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洋枪洋炮吗?这就像当年的那些夷狄们一样,拥有骑兵的优势,马多,汉人马少,没有骑兵而已。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过去只要多养马,然后再发挥自己的经济和政治优势,就可以打败这些夷狄,现在无非是多学着造点洋枪洋炮,不是一样可以打败他们吗?

所以搞洋务运动,学着造枪造炮,反对的人并不多,可是你要派人去出国留洋,去学外国所有的文化知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你这是什么居心?难道你认为我们中华文明不行了?孔子的那一套不灵了?你要这么做,那就是背离了主流价值观,威胁到社会稳定,无父无母,籔祖忘宗,大逆不道。

可是曾国藩到了晚年,他真的就觉得,原来那一套确实不行了,你要想让中国赶上世界的脚步,摆脱积弱积贫的困境,就必须全面向西方学习,而且还必须原汁原味的去学。

所以曾国藩已经不满足于,只是向西方学点技术,造点洋轮船,修几座兵工厂,搞搞洋务运动,他要培养一群完全不同于传统的现代化人才,就像他当年组建的湘军一样,必须要有根本性的突破。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人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打算派中国的小孩去西方学习,而且要从小就去,持续不断的去,将来这些学会西方知识的人,成千上万的回到中国,社会的风气就会变化,那中国自然就会成功。

所以他的眼界是远远超越过了当时的其他人的,有人说晚清四杰,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这里面张之洞有点儿勉强,和其他三个人相差较远。

虽然过去都认为,他们三个人可以相提并论,曾国藩是最有政治眼光的,李鸿章是最有外交才能的,而左宗棠,则是他们三个人中最能打的,而我要客观的说,曾国藩高于他们两个人,他在认知境界上是不一样的。

有人可能会说不对呀,在我们看过的曾国藩的书里头,不是这么写的呀,都说他是一个保守派,中国传统文化的卫道士,怎么忽然又变成了一个改革派呢?

曾国藩一开始确实是一个保守派,和当时的另外一个顽固保守派大V,倭仁那一伙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他们这伙人的特点就是,自恃道德完人,眼高手低,见谁都挑刺,最擅长打嘴炮,曾国藩早年的时候,连皇帝都敢喷,当着皇帝的面说了一大堆坏话,差点把皇帝气晕过去。

后来曾国藩为了剿灭太平天国,回家办团练,第一次出山的时候,也是这个德性,试图让所有的人,都和他保持一个道德水准,最喜欢到处说教和挑别人的毛病,动不动就上书参奏别人,他觉得,只要大家都能达到一个很高的道德水平,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自然而然都可以被解决了。

但是你可以想象,在现实中,曾国藩这一套显然是玩不过去的,因为在其他人看来,你这不就是想出风头,无底线装逼吗?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完了,是个人都想办法排挤他,整他,因为大家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偶尔玩玩高尚可以,但是你不能天天玩高尚,这就属于太装了。

所以他最初在长沙的时候,就和大家搞不好,到处挑别人的刺儿,连巡抚骆秉章都不支持他,甚至有一次,要不是他跑得快,差点被一群恨他的绿营兵暴揍一顿,险些丢了小命。

后来去了江西,上级也是不停的给他穿小鞋,而且还发动群众孤立他,因为大家都看不惯他,你想想,现实中,如果我们觉得哪个人是装逼犯的话,我们不都是这么整他吗?

所以他第一次出山,碰得头破血流,最后被迫灰溜溜的回家守孝,这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靠道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他第二次出山的时候,知道道德这东西,只能拿来约束自己,但是你不能拿它来作为和其他人相处的准则,更不能靠它来解决现实中的问题。

所以换句话说,他也就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同流合污,学坏了,对于什么贪污受贿,谎报军功等等不良风气,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把该做的事儿做好了,他就都容忍了。

这样在第二次出山的时候,终于有一大群人愿意跟着他一起拼命了,而且他也终于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官运亨通了,这样他才能够真正的办实事了。

所以你可以看到,曾国藩最后能办大事,并不是那些铺天盖地的成功学书上写的那样,完全靠道德的力量,他是本着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解决问题的。

而大部分这些所谓的成功学书里,关于他成功背后原因的总结,往往是说的他第一段出山时的处事方法,那恰恰让他碰了一鼻子灰,你照着那个学,自然越学越傻。

所以很多人说,为什么曾国藩的书读得越多,道路就越坎坷,下场就越凄惨,就是这个道理,他都没有走通,你怎么可能走得通?

所以早期一些言必谈曾国藩的企业家,最后很多都进了大狱,就连最喜欢一字一句细读曾国藩语录,对曾国藩崇拜得五体投地的蒋介石,最后也丢了江山,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曾国藩其实一直在变,到了后期,他意识到,真正让他平定了太平天国的,并不是什么传统的儒家思想,道德力量,而是洋枪洋炮这些西洋玩意。

特别是,他后期受到了中国第一个留美学生,耶鲁大学毕业的容闳影响很大,容闳长期在美国生活,后来做了曾国藩的幕僚,他对西方的介绍,那是原汁原味的,让曾国藩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甚至有可能产生了向往之情。

所以曾国藩觉得,如果中国的年轻人都能像容闳一样,见识过西方,真正掌握了西学的真谛,那么中国就有希望了,因此虽然是容闳提出的,派年轻人去美国学习的建议,但是曾国藩却完全赞同。

当然,作为他这么老练的政治家,他也不会公开说出他的想法的,他知道这会遇到多大的阻力,所以,他愿意去解决天津教案,一方面是出于道德担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有大恩于慈禧,得到她的支持,实现这个计划,所以,他愿意去扛这个黑锅,总得有人站出来。

这个时候的曾国藩,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一个眼睛已经失明,而且还很可能患了肝癌,随时都处于病痛的折磨之中,但他依然决然的,带着容闳,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前往天津。

而几个月前,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那就是俗话中所说的,计划不如变化快。

教主最初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策,本来想借这个计划,彻底打败左宗棠的。可是左宗棠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没有打算照着教主的剧本演,见招拆招,别出心裁的设计了一盘大棋,结果教主发现他上当了,左宗棠要断他的粮,这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第一个回合,教主落了下风,但是打仗就和下棋一样,你不按照教主写的剧本演,那教主又凭什么按照你写的剧本演呢?

教主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缓了过来,现在他想明白了,他还没有死透,只要在春耕之前把刘松山打出去,他就还有机会撑过去。

他细细的想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其实到现在为止,穆斯林从来没有跟刘松山正面打过一仗,只是传说他很强,但到底是不是这样,其实没人知道。

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那就硬碰硬的打吧。打的赢,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打不赢,该死人就死人吧,反正早晚都会有人饿死。

那究竟该怎么打呢?刘松山的火力优势是摆在那里的,他的部队不仅仅有大量的阿姆斯特朗前膛炮,还有少量新式的克虏伯后膛行军炮。

而且在他的部队中,几乎完全装备的,都是清一色的洋枪,其中至少有一大半的士兵,都装备着后膛枪,而且还有大量最新式的,连发速射后膛枪,少量的加特林机枪,这正面对决是无法打的,那该怎么办呢?

现在轮到教主开始睡不着觉了,“刘松山,刘松山,刘松山……”这个名字不停的在教主的脑子里徘徊,连续几天的彻夜无眠,苦思冥想之后,他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他想到了办法。

刘松山已经占领了永宁洞,控制了山水沟,这里有几条渠水经过,刘松山命令部下全部掘开,淹掉了大片农田,比放火烧,镰刀割,快多了。

但是穆斯林吃一堑,长一智,也学狡猾了,现在刘松山烧也罢,淹也罢,再也没有人理他了,都站在城上看热闹,绝不出来,就好像不关他们的事一样。

这下战事就陷入了僵持状态,按照左宗棠的计划,现在只有开始漫长的等待了,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教主命令灵州城里的穆斯林,再次叛乱,血洗了灵州城,杀死了知州钟兰和前署知州尹泗在内的数万官民,断了刘松山的粮道,让他的供应也陷入紧张之中。

但是最让刘松山郁闷的是,穆图善居然给朝廷上了一份奏折说:“刘松山滥杀无辜,激其走险,恐难收拾……”

把灵州丢了的责任赖在他头上,明明刘松山去都没有去过灵州城,城里的穆斯林都是穆图善他自己招抚的,这些人再次叛乱和刘松山有什么关系?

接着还有一个绥远将军安定,大概是一个旗人,刘松山听都没有听过的家伙,外加几个御史,也一起参奏刘松山滥杀无辜,激起穆斯林叛乱,要求朝廷处分。

一边打仗,还一边有人拖后腿,光是左宗棠一个人帮他解释都还不够,幸好有同样也是旗人的宁夏将军金顺,帮他上书证明,才把这帮家伙挡了回去,不过这件事,也把刘松山搞的披头散发,压力山大。

其实这是教主经过重新考虑之后,新想出的应对之招,他决定先拿下灵州城,一方面断了刘松山的粮道,另一方面,穆图善为了推卸责任,肯定会告刘松山的黑状。

这样不管结果如何,刘松山都面临着强大的政治压力,这样他也就不能完全按照左宗棠的计划,稳扎稳打,光在寨子外面烧烧粮,放放水,必须要向朝廷表现点什么,而教主就是要造成他这个心态,从中加以利用。

雷正绾和黄鼎,现在渐渐也有点儿扛不住了,这出乎左宗棠的意料,本来他以为刘松山进入金积堡一带以后,大肆破坏庄稼,教主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他很可能会抽兵回去,集中兵力,先把刘松山打出去,这样雷黄二人可以顺势跟进,围住金积堡外围。

但是没想到,教主现在表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还在源源的增兵,而且越来越多,一副非灭了雷黄两人的架势,教主究竟在想干什么?左宗棠也开始思考了起来,他也必须做出应对之招。

雷黄两人虽然准备的很充足,但是围攻他们的穆斯林越来越多,弹药的消耗超过了预期,而且他们的粮道也被彻底断了。

所以雷正绾和黄鼎两个人就商量,要不要他俩都往后退一点,黄鼎退的快一些,先把粮道打通,雷正绾断后,避免混乱。

但是他俩不知道的是,白彦虎带领的河州骑兵已经从黄河对岸撤了回来,正在向他们两个扑来。

教主这么做其实是有用意的,他已经参透了左宗棠的计策,知道雷黄两人是诱饵,但他决定将计就计,还是要尽全力的进攻他们,这样在金积堡一带的刘松山,就会有两个反应,第一个是觉得穆斯林的主力全在攻打雷黄二人,在他周围是安全的。

第二个是会让他着急,担心雷黄二人的战况,害怕他们撑不下去,想更快的解决问题,必须做点什么,而一旦刘松山有这个想法,教主就有机会了。

而如果左宗棠觉得雷黄二人撑不住了,必然会派兵增援,这样如果他对刘松山的计策得手,开始全力围攻刘松山的部队的时候,左宗棠将无兵可调,他就可以一举反败为胜。

教主在准备实行他的大阴谋之前,悄悄的把陕西穆斯林中最精锐的骑兵和步兵,马政和和崔伟的部队全部收拢集结,为了确保他们绝对卖命,还让他们把眷属全部送到了金积堡。

然后他又把各寨中所有能打的陕西穆斯林,全部都悄悄聚集到离刘松山部队最近的堡寨中去,又从自己的各个堡中,抽调了几万人聚集到金积堡一带,他要和刘松山拼了,现在他要走他最后一步,关键的一招了。

左宗棠把指挥所前移到了平凉,并且让穆图善来这里和他交接了关防,免得这家伙拿着陕甘总督的大印,唧唧歪歪的在背后拖后腿。

而且顺便他要把穆图善手下几只部队的指挥权拿过来,这些都是当年多隆阿留下来的。

除了简敬临的老湘军,特别还有曹克忠的部队,大家还记得当年中了教主化学武器的那只部队吗?曹克忠后来病重辞职,部队由徐文秀带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按照左宗棠的计划在运行。唯一让人感到有点不解的是,教主看来也疯了,他也不管缺不缺粮了,还在使劲的招呼周围的穆斯林围攻雷黄二人,仗的规模越来越大,所以左宗棠必须收集所有一切可用的兵力,准备投入战场,增援雷黄二人。

刘松山收到了一个报告,马五寨的穆斯林愿意投降,献出寨子,而且还愿意提供教主当年密谋造反的证据,但是一定要听刘松山一个亲口担保,饶过他们寨子里所有的人,那么他们还能说服更多的人投降。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刘松山立刻同意去亲自招抚他们,有了这个证据,就可以堵住朝廷中一切反对派的口,而且马五寨离金积堡很近,如果一旦起了示范作用,周围的堡寨很可能也会望风而降,这样金积堡必然士气崩溃,很可能就能提前解决问题。

这天一大清早,刘松山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马五寨的情况,只见有三个老年回绅,正跪在寨门外三四百米的地方,年纪很大,而且也没有武器,看来不构成威胁。

刘松山又观察了一下周围,平坦开阔,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城墙上也没有大炮,刘松山知道穆斯林也有恩菲尔德式前膛来复步枪和米尼弹,但那东西在这个距离上打不准。

就在他前来接受穆斯林投降之前,从小就和穆斯林打交道的董福祥,苦苦的劝他,千万别信穆斯林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坑,但是问题是这个诱惑太大了,如果万一是真的,这场仗可以少死很多人,就提前结束,所以刘松山不能不去。

但是董福祥的提醒,还是让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在去之前,还是反复的查看了周围的地形,但是实在看不出,像是有什么埋伏的样子。

于是刘松山带着十几个骑兵一起跃马上前,三个穆斯林立刻磕头如捣蒜,口呼青天大老爷。然后递上了一封信,说是教主谋反的证据。

刘松山打开信一看,是教主写给他的参领马重三的函件,下面盖着一个印章,上面印着:“统领宁夏两河等地方军机军务大总戎马”,这立刻让刘松山喜出望外,开始认真的看函件的内容。

就在刘松山认真看信的时候,城墙上悄悄伸出了几十杆美国夏普斯式后膛来复步枪,这种枪使用定装枪弹,有效射程是米左右,所有的枪全部瞄准看信的人,刘松山,然后一阵齐射,只见刘松山应声落马。

美国夏普斯式后膛来复步枪

教主站在金积堡的城墙上,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然后他听见了枪响,接着马五寨升起狼烟。

教主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他得手了,他已经想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下,刘松山肯定会中他诈降的计,他只要能如愿击杀了刘松山,湘军突然之间群龙无首,必然陷入混乱,然后他派出所有的伏兵,乘机全力猛攻,就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为了实现这件事,他特意请来河州金爷手下的叉子枪手,一群猎户,这些人枪法娴熟,目力极好,他们日夜苦练这种最新从花旗国运来的来复枪,很快就掌握了在这个距离上的射击技术,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教主摊开双手,念经感谢真主,又向麦加方向跪拜,然后下令点燃狼烟,一座一座的寨子都生起了狼烟。

陕西穆斯林首领马政和身穿红衣,头戴白帽,骑着青骢战马,率领一万多早已埋伏在湘军周围的骑兵,发动了冲锋。陕西穆斯林另一个首领崔伟带领了两万多名步兵,也从各个寨子里冲出,一起呐喊着冲向了湘军,一时间湘军大乱。

雷正绾和黄鼎也遇到了麻烦,这两个人在往后退的过程中,没有协调好,结果突然遇到了白彦虎率领的河州骑兵冲击,被分隔包围。

好在两个人经验丰富,虽然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是还是分别成功的组成了方阵,虽然穆斯林一时拿他们也没办法,但他们俩也彻底动弹不得了,情况不妙,左宗棠不得已,只有立刻派出了后备部队,前去支援他俩,现在他手上已经无兵可用了。

局势突然被大反转了,战局不利的消息,被穆图善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北京,然后就发生了前文提到的那些事情,于是朝廷决定,派李鸿章带领刘铭传率领40营淮军,前往陕甘前线,计划由他取代左宗棠,总理西北政务,刘铭传负责前线军事总指挥。

几个月以后,就在曾国藩前往天津去处理教案的时候,淮军已经从武汉下船,进入河南,马上就要到达潼关了。

这几个月里,西北前线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大家并不清楚。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左宗棠的政治生命即将完结,他将会是又一个倒在教主手下的人吗?

就在这个时候,欧洲那边,西班牙王位之争也是越演越烈,伊莎贝拉二世女王退位以后,西班牙的篡权者喜不自胜,立刻指示报纸透露出来这条消息,以及他们准备请普鲁士亲王,担任西班牙新任国王,他们有了新靠山这条喜讯。

本来这事只是在贵族上层圈子里,互相倾扎,勾心斗角,秘密交易的勾当,现在突然之间,变得路人皆知。

整个法国社会,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炸了锅,就连路旁的妓女,餐厅里的侍者,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大家一致认为,西班牙是法国的势力范围,西班牙女王也是法国波旁王朝的直系后代,如果让一个普鲁士亲王去把西班牙抢了去,那么实在太丢法国人的脸,而拿破仑三世皇帝,就不配称自己是拿破仑的后代,最好赶快滚蛋走人。

面对空前沸腾的民意,拿破仑三世也感到压力山大,他开始加大了嗓门,恐吓普鲁士的威廉一世国王,让他绝不能够插手西班牙王位,否则兵戎相见。

拿破仑三世

而普鲁士的威廉一世国王,则是犹犹豫豫,刚开始的时候,他被俾斯麦说服了,同意支持他的堂兄去当西班牙国王,接着,他又觉得拿破仑三世的嗓门太大,吵得他不舒服。

而且法军参加克里米亚战争时候,表现的也很凶猛,所以他对拿破仑三世的武力威胁,还是很当一回事的,于是又决定不支持他的堂兄,去当西班牙国王。

他这样变来变去的态度,让拿破仑三世也很抓狂,因为他吃不准,明天再睡一觉以后,威廉一世是不是又有了新主意?

考虑再三,拿破仑三世觉得还是要再听他保证一次比较放心,于是就派法国大使,又去找威廉一世,让他再次确认他的保证。

而这个时候,威廉一世正在一个温泉里度假,只是想泡在暖烘烘的热水里,睡一个舒服觉,但是法国大使却不停的逼逼叨叨,在他旁边不断的要他保证,绝不变卦,而且要一遍一遍的重复,确保他不会忘记。

威廉一世

这把威廉一世给搞烦躁了,说一次不就行了吗,我老妈都没有你这么啰嗦,于是他就拍了一份电报,向他的首相俾斯麦抱怨,法国人怎么这么碎碎念呀,我都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却还在要我重复。

我连泡一个澡都得不到清静,你能不能把这个法国大使劝走,等我过完了黄金周假期,到柏林上班的时候,再听他磨叽。

而这个时候,俾斯麦正在家里举行家宴,他收到这个电报以后,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他就问在座的普鲁士总参谋长毛奇,我们到底打不打的过法国人。

毛奇是一个很严谨的人,而且是现代战争的奠基者之一,他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以后,给了俾斯麦一个肯定的回答,打得过。

于是俾斯麦喜出望外,他跑到了书房,决定对这封电报做一点点修改,改变几个措辞,然后他又派秘书把这封电报抄文,送给了报社,他知道,他这么一改以后,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就要发生了……

晚清沧海事(32)

第二十七章太阳照常升起

作者:罗马主义

就在刘松山被打下马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湘军士兵全都傻了。因为刘松山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统帅,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和其他部队不同,刘松山部实际上很少打硬仗,很少有伤亡。因为刘松山在战场上,名气太大了,实际上已经成了战神的代名词。

虽然很多人并没有真的跟他交过手,但是只要听到他来了,大家的正常反应,要不就是跑了,要不就是躲起来,没有人会选择和他做对手,更没人会去和他死磕,所以他的部队,一般总是追着别人打。

而正因为老是追着别人去欺负,所以就显得更加强大,反过来也让神话变得更加神,以至于所有的将士,都相信只要刘松山在,他们就是战无不胜的。

所以他们是西北军中的明珠,总是更加被宠爱,更加被呵护,他的部队总是能得到最好的装备,最优的粮饷,以及最多的赞誉。

每一个刘松山的手下,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报自己的老大是刘松山,就立刻被人高看一眼,而周围其他部队的,也会不自觉的,感觉似乎矮了一头下去。

所以当刘松山坠下马时,每一个湘军士兵都崩溃了,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们的神也会倒下。

就在所有的湘军士兵,目瞪口呆,大脑死机的那一刻,穆斯林骑兵已经发动了全面的冲锋。

离穆斯林最近的一些营队,已经被穆斯林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士兵在田野里四处乱窜,无助的乱跑,有的被战马撞倒,有的被骑兵砍杀。

而相隔较远的一些营队,就像一堆堆呆呆的企鹅,站在那里,只是傻傻的看着一切,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教主站在金积堡的城墙上,看着这一切,欢欣鼓舞,他不断的诵经感谢真主,更感谢自己的妙计,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倾斜,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胜左宗棠了,在西北大地上,他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

金积堡外的战场上,就在这短短的一眨眼工夫,刘松山的部队,就已经有好几名营官,稀里糊涂的倒在了穆斯林的刀下,一半以上的士兵,都在无目的的瞎跑,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曾国藩来到了天津以后,经过一番调查,立刻就搞清楚了事实的真相,但是没想到,他刚一公布结论,马上就成为了全国人民的公敌。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曾国藩发现,这事的起因,就是因为天津的老百姓愚昧无知,居然相信什么,天主教会拿小孩的器官,去做药引子这种谣言,然后无理取闹,围攻教堂,由此引发了这场冲突。

于是,他就决定先发一个安民告示,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给这个事情来一个官方定性,可是没有想到,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顿时舆论哗然,所有的人都骂他是汉奸卖国贼。

你可能会诧异了,难道他做的不对吗?他做的当然没有错,但是问题是,其他人可不这么看这件事,他们认为,事情是法国人挑起的,如果不是法国领事丰大业蛮横无理,先开枪伤人,怎么会发生这件事呢?所以,责任不在天津市民,全部都在法国人那一方。

而现在,你曾国藩不仅罔顾事实,不去据理力争,还一味的袒护洋人,指责自己的同胞,把奋起自卫说成是寻衅滋事,你不是汉奸卖国贼,你又是什么呢?

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看问题?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他们都怀着满腔的爱国主义热情,来看待这件事。

而什么是爱国主义呢?说简单一点,就是我们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凡事我们都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只能是我们占便宜,决不能是我们吃亏。

而什么是极端爱国主义呢?那就是不仅仅我们要占便宜,而且还要占大便宜,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对不起,揍他们。

当然,这不是说爱国主义不好,爱国主义绝对是一个好东西,如果大家都不爱国,那这个国家就不可能强大。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你在处理国际关系上时,死抱着一个爱国主义不放的话,那就相当于人和人打交道过程中,你抱着极端利己主义和人谈事,其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曾国藩居然说是天津市民不对,责任在我们这一方,让我们输了理,占不着便宜,那大家就觉得,曾国藩不爱国。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面对着这样强大的舆论压力,估计立刻就手足无措了,只会屈从于沸沸扬扬的所谓民意,同洋人胡搅蛮缠,非要辩出一个是非高低,那结果肯定是针尖对麦芒,事态会越演越烈,最后就只能刀枪相见,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但是曾国藩知道,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激化矛盾的,况且不管怎么说,是你中国人杀了对方几十个人,烧了对方的教堂,自己只死了一个人,这是事实。

如果你非要强词夺理,为这件事找理由,那这事儿也就没法解决了,这个后果,大清可承担不起,所以曾国藩的解决方法很简单,就事论事,杀人偿命,烧房子赔钱。

一开始法国人也是气势汹汹的,要价很高,曾国藩就先不急着跟他们谈,他先去找那些挨了误伤的其他外国人谈,先把这些国家摆平了,确定出一个赔钱的标准,然后再拿这个条件去和法国人谈。

这样法国人就不好说什么了,因为其他国家的人都接受了这个条件,说明这个条件是合理的,你法国人要是不接受,那就是不讲理,对不对?

在这次谈判中,由于曾国藩的翻译是容闳,他在美国生活过很久,对西洋人的那一套价值观,一清二楚。

所以他给曾国藩做参谋,整个事就办得有理有节,最后,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决定处死当天杀人的18个暴徒,充军流放25人,并将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革职充军发配到黑龙江,赔偿外国人的损失46万两白银。

消息传到北京以后,慈禧太后大喜过望,这比她原来预估的心里价码可低多了,在此之前发生的杀害洋人的事情,除了惩办凶手以外,一个人通常都要赔几十万两的银子,而这次二十几个外国人被杀,她原以为要赔出一个天文数字来,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可是慈禧太后还没有来得及笑出声来,朝廷上的大臣们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全都炸了锅,个个都是义愤填膺,认为曾国藩你会不会办事啊?!明明是该外国人向我们赔礼道歉,补偿我们的损失,怎么你却搞成了我们向外国人赔钱,还要屠杀自己的同胞?!

所以大家都气得不得了,一致认定,曾国藩就是一个卖国贼,这是一份卖国协定,奇耻大辱,丢了中华上邦的颜面,绝不接受,必须和法国开战。

慈禧太后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也是气得不行,她想,如果这份协定都不合理,那什么协定才算合理?合着我们动手杀了别人,还要别人向我们赔礼道歉,这不是谈判解决问题,是欺负人好不好,照你们那个想法,那非得跟别人打一仗不可了?!

可是想当年,法国人和英国人来火烧圆明园的时候,你们这帮家伙都在哪里?再打,拿什么打?看来不把这紫禁城也烧了,你们不高兴是不是?合着烧的不是你们家,你们不心痛是不是?

可是朝野内外,到处都是求战之声,至于究竟怎么打,打不打得赢,从哪里调军队?从哪里筹钱?具体的这些细节问题,可能产生的后果,偏偏没人关心。

一个个只是发誓赌咒,说这是吃了大亏了,必须打,现在全国上下,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绝不能贪生怕死,必须要拼死一战,一洗国耻。

在这种舆论环境之下,所有的人都生怕别人说自己是胆小鬼,卖国贼,全都跟着附和,朝堂上下,没有一个人支持曾国藩,这可把慈禧太后急坏了,你们这是逼着我往火坑里跳啊!这该怎么办呢?

再说俾斯麦这边,他究竟把电报改了些什么呢?原来,威廉一世的原文,是让他把法国大使劝走,别在那里啰啰嗦嗦,影响他度假,如果法国大使实在不放心,可以等他回到柏林上班的时候,再慢慢谈也不迟。

可是到了俾斯麦的笔下,就变成了另外一番味道,大意是,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认为,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目前处于更年期,一天到晚,神经兮兮,派来的大使,也患有经前综合症,随时都语无伦次,烦躁不安,看来法国人都有病,所以我决定,不和这些老娘们谈了,让她们立刻滚蛋,以后再也不想见她们的面了。

然后他就把这份修改过的电文,让报纸立刻发表,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欧洲。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看到以后,差点没有气晕过去。

而法国的民众也受不了了,这简直是侮辱了伟大的法兰西民族,士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教训一下傲慢的德国佬,让他们学会说人话。

于是,英明神武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顺应民意,向普鲁士正式宣战!然后亲率50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赴普法边境。

就在这个时候,李鸿章和刘铭传带领的40营淮军,已经到达了潼关,正准备加速赶往甘肃前线,接替左宗棠。

但是李鸿章突然收到了北京发来的里加急文书,让他星夜启程,迅速赶回北京,而刘铭传和40营淮军,则先留在陕西待命,至于是否接替左宗棠,等候命令。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朝廷上那帮喷子,越闹越上瘾,现在更是蹬鼻子上眼,非要慈禧太后,马上否决曾国藩的处理方案,严惩曾国藩,同时立刻和法国开战。

可是慈禧太后知道,这使不得呀,这是找死呀!但是放眼望去,朝廷上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公开支持她,所以她必须要找一个明白人来当她的政治援军,而且还得有足够的能力来摆平这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这事儿如果要想顺利解决,非李鸿章莫属,慈禧太后一听,对呀,李鸿章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于是她立刻发出里加急文书,调李鸿章先别管西北的事了,马上回北京,先处理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结果李鸿章就被调走了,可是为什么刘铭传也不用马上带着40营淮军,去甘肃了呢?他也是能力超强,号称天下第一能打的名将,就算李鸿章不在,他也可以去甘肃前线呀,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

话说袁保恒知道了左宗棠的计策以后,一方面是高兴,西北之战,终于看见了曙光,另一方面却也是担忧,他知道左宗棠这个人办事认真,凡事认死理,得罪的人真不少,平常就是没有事,大家都还想挑他的刺儿,现在他下的这盘大棋,这内幕一般人是看不明白的,而且以左宗棠的脾气,也不屑于向别人去解释,万一被他的政敌利用,坏了大事,那可就不好了。

袁保恒

所以袁保恒在后方,一直也是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朝廷的动向,果然,不出他的预料,还真就出事了,朝廷把左宗棠连贬了两级,而且派李鸿章和刘铭传前来的西北,摆明了就是准备替换左宗棠。

于是袁保恒再也坐不住了,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因为他相信,只有左宗棠,才是解决西北问题的最佳人选,而他的那一套方案,也是最佳方案,其他人来了,未必能比他做得好,甚至有可能把事情搞砸。

可是要如何才能帮一下左宗棠呢?让他能按自己的想法继续进行下去呢?这事确实也不好办,因为左宗棠的那一套计划,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属于政治不正确的。

这事袁保恒想了很久,他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但是他一直却不想用,因为那有点不光彩,况且他和李鸿章的关系也非常好,也不想得罪他。

但是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再不用就来不及了,所以犹豫再三以后,他提笔给北京的一个人写了一封信,他知道这封信能为左宗棠赢得时间,证明自己的能力。

李鸿章一回到北京,就发现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骂曾国藩的标语,就连湖南会馆外面,也贴了一副对联,嘲弄曾国藩。

上面大意是这样说的,曾国藩是古今中外,最阴险的奸臣,如果他早死一年的话,大家还以为他真是郭子仪转世,中兴名臣,那就被他蒙骗了,可是他晚死了几天,结果暴露了他的马脚,原来是秦桧复活,出来就是为了祸国殃民的。

李鸿章无奈的只能摇摇头,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就算有那么一群人,是出于爱国激情,对曾国藩的决定表示不满,可是如果没有上层的支持,那这事也闹不了这么大。

那么李鸿章的想法对不对呢?他还真没猜错,确实有那么一大群守旧派,早就对曾国藩李鸿章看不顺眼了,他们觉得再不打压一下这些人,皇权就不稳了。

虽然慈禧太后并不抱有这种想法,因为对她来说,这是玩火,万一弄巧成拙,就会烧到自己的身上来。

可是那些满清的权贵并不这么想,他们想借这个机会,把新兴的曾国藩和李鸿章这些汉族势力彻底搞臭,把军政大权重新掌握到自己的手里来。

李鸿章发现,让他回来,说起来是给慈禧太后站台,可是稍有不慎,那就变成了跳火坑,那么是谁给慈禧出的这个主意呢?原来是翁同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说来话长,我们后面慢慢给大家讲。

再回到西北战场上,就在陕西穆斯林马政和的骑兵,把湘军冲得七零八落的时候,突然有一支骑兵,大约有一千多人,冲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人,直奔马政和,对着他劈面就是一刀。

马政和吓了一跳,侧身闪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身影很熟,回头一看,居然是董福祥,顿时怒不可遏:“好你小子,当了朝廷的走狗,看我先弄死你”。

这个想法不仅仅出现在马政和的脑袋里,所有的陕西穆斯林骑兵也都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这几年在黄土高原上,他们和董福祥之间的恩恩怨怨太多了。

接着所有的陕西穆斯林骑兵,都放下了眼前的湘军,调转了马头,开始去围攻董福祥和他的一千多骑兵。

于是董福祥在前面跑,一万多骑兵在后面追,隆隆的马蹄声,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飞溅的尘土遮天蔽日,声竭力嘶的呐喊,撕心裂肺的哀嚎,让人胆战心惊。

刘锦棠和其他人一样,最初听到士兵们在狂呼,“大帅中枪了”!“大帅阵亡了”!他也蒙了。然后就遭到了陕西穆斯林骑兵的冲击,他也跟着大家一起乱跑。

就在陕西穆斯林骑兵调转了马头,去攻击董福祥的那一刹那,电光石火之间,刘锦棠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现在挽救全军的责任,已经落在了他的肩上。

于是他突然张开嗓子喊,“大帅有令,结圆阵”!然后他还让周围的亲兵跟着一起喊,接着他扯下了一个依然傻乎乎骑在马上,不知所措的传令兵,翻身上马,纵马在乱军中狂驰,一边大喊:“大帅有令,结圆阵”!

然后他冲到了中军帐前,大声的呵斥那些呆若木鸡的鼓手和号手,命令他们立刻击鼓吹号,同时跑到刘松山的帐前,举起大旗开始挥舞。

“大帅有令……”原来大帅没有死呀,士兵们忽然觉得又有了寄托,再加上听到了军号和战鼓的声音,又看见中军大旗正在挥舞,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一颗心,停止了乱窜,在多年训练出来的本能驱使下,回到了各自的战位。

教主最初看见陕西穆斯林的骑兵,把湘军冲的七零八落,心中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激动,胜利就在眼前,而且一定是一场名垂青史的歼灭战。

然后他又惊讶的看见陕西穆斯林忽然调转了马头,放下眼前的湘军,转身去攻打董福祥,接着湘军停止了乱窜,开始结阵了,他急的张开了嘴,大口的喘气,全身颤抖,下巴都合不起来了,心几乎也快停止了跳动。

于是他激动的对他儿子马耀邦说:“你去把马政和那个蠢货给我喊回来,别理董福祥,去攻湘军,攻湘军!”然后他又开始紧张的念经,摊开双手,看着上天,祈求他的神,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是看来他的神抛弃了他,胜利之门只开了一个小缝,让他瞟了一眼,然后就关上了。

刘松山的湘军,武器装备上比穆斯林先进两个时代,全军清一色洋枪洋炮,而且大部分是夏普和德雷赛单发后膛步枪,斯潘塞和亨利式连发步枪,还有少量的加特林机枪。

虽然有点儿像今天的印度军队,装备的是万国造的大杂烩。可是却全都是当时世界上,能买到的所有最先进的武器,这是红顶商人胡雪岩,在上海的十里洋场,花大价钱为左宗棠淘来的。

所以当马政和的骑兵再回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发生了转换,他们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湘军在刘锦棠的组织下,已经结阵成功,现在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弹雨,冲锋已经变成了毫无意义的送死。

他们要为那一刻的错误决定,付出沉重的代价,马政和和数千名骑兵,被密集的弹雨刷下了战马,成千上万名拿着大刀长矛,抬枪,鸟铳和少量洋枪的步兵,倒在了他们多年来耕种的土地上,变成了肥料。

在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以后,穆斯林崩溃了,大家掉过头来,一哄而散,拼命的逃回自己的堡寨。

于是刘锦棠命令,攻下马五寨,替刘松山报仇。士兵们集中了所有的火炮狂轰寨门,又架起了云梯,冒着一锅锅倒下来的沸油,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砖瓦,不计死伤的向上猛攻。

仇恨是如此之强,无需动员,也没有人能挡的住他们,他们爬上了墙头,砍倒了他们见到的每一个人,攻入了寨门,放火烧掉了每一样能烧掉的东西。

教主站在金积堡的城墙上,呆呆的听着马五寨里的哀嚎,看着马五寨里的大火,一夜未眠,直到天亮,大火已渐渐熄灭,他依然站在城墙上,望着马五寨的残垣断壁出神。

他的儿子马耀邦过来告诉他,湘军已经连夜撤退,退出了金积堡地区。他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再说北京城里,慈禧太后见到李鸿章后的第一件事,果然就是要他出面解决天津教案,没想到李鸿章一口就答应了,这大大出乎慈禧的意料,让她心里感激的不得了。

不过李鸿章提了一个条件,如果他需要人帮忙的话,不论是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的跟他去,慈禧现在一脑子只想着快点把这事解决了,一听这个条件,想都不想,连忙答应。

看见李鸿章这么爽快,朝廷上的大臣,却在暗自冷笑,大家心里都在想,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傻呢?一点政治敏感都没有,看来果然不过是一个政治暴发户而已,等他回来的时候,一样的身败名裂,不由的大家都在幸灾乐祸。

李鸿章有那么傻吗?他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坑吗?当然不是,他狡猾的要死,他早就敏锐的感觉到,有人想借机整垮他和曾国藩,不过他有对策,按他自己的说法,那叫做痞子腔,实际上就是耍无赖。

干这样的正经事,耍无赖有用吗,那要看是谁耍的,怎么耍的,这也是要有技巧的。

他出发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各个保守派的大臣,那些叫得最响的人,然后一见面,就请这些人给他出主意,当然,这些人肯定是出馊主意,都是让他怎样和法国人较劲儿的,喊打喊杀的办法,借机捉弄他。

但是李鸿章却摆出一副装猪吃象的架势,一脸的虔诚,听完这些人的馊主意以后,立刻装出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大声叫好,然后拉住对方的袖子说:

“大哥,高招,让小弟我茅塞顿开,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现在咱俩一起去见慈禧太后,要求一起去天津,你负责实施这个建议,主持全面工作,我来给你打下手,搞后勤,怎么样?”

对方一听他这么说,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赶忙推辞,这玩意儿在嘴上说说没关系,如果真的去了天津,敢和外国人这样叫板,万一酿成战争,再打个败仗,那慈禧太后不灭了他九族才怪。

所以对方肯定坚决推辞,而李鸿章也故意装傻,不依不饶,坚持要拉对方去见慈禧,不停的吹捧对方,“大哥,这样的高招,你不在现场,我可用不好啊,所以你必须去。”

一来二往的,看见把对方都吓得要尿裤子了,李鸿章就给对方找一个台阶下,:“大哥,小弟的才能不如你,你又不肯亲自去,你这些高招我肯定办不到,要么你看看,我最低应该达到一个什么要求?”

这样一来,对方就不敢再胡说八道了,就赶忙对李鸿章说,要不听听你的意见?李鸿章看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说:“要不这样,咱们尽可能的向你的目标努力,如果实在不行,也就只能采纳曾国藩的方案了,你看怎么样?”

对方现在自然不敢多言多语,急忙连声附和,最后,李鸿章再给他来一招狠的,出门的时候在撂下一句话:“今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一会儿我就把你这个意思,汇报给慈禧太后,她老人家一定也会赞同你这个看法的。”

说完之后,立刻扬长而去,搞得对方哑巴吃黄连,这下在朝堂上,就算是李鸿章一字不变,照着曾国藩的协议做了,他也不敢再攻击李鸿章了,因为他现在这个表态,已经被上报给慈禧了,到时候再变,那就是和慈禧作对了,他可没这个胆儿。

就这样,李鸿章把那些骂的最凶的,想要借机整他们的保守派,全部拜访了一遍,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帮人全都是一群怂货,上不得台面,一个个都被他用这一招制服。

这样,李鸿章终于可以放放心心的去天津了,只要他做的比曾国藩好一点点,那就是大胜,即使不行,被迫只能接受曾国藩的协议,那也没人敢骂他了。

西北战场上,天刚麻麻亮,但是雷正绾和黄鼎的心情异常沉重,昨天一天,穆斯林们像疯了一样,对他们两个发起了空前猛烈的进攻。

要不是出发之前,两军各得了一千多只亨利式弹仓步枪,黄鼎的彝军也全部改装成了火枪兵,换装了恩菲尔德式步枪,他们很可能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但是他们也已经几乎耗完了所有的弹药,今天他们必须要和对方拼刺刀了,也许真的就要为国尽忠了,很可能今天,就是他们最后的一天了。

太阳已经从黄土高坡上升起,两人的阵前,到处都躺满了死尸和死马,苍蝇在嗡嗡的乱飞。士兵早已经列好了队,他们做好了决死的准备。

太阳越升越高,包围了他们二个多月的穆斯林,却左等右等也不出现。士兵们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有些士兵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的。

“龟儿子些,搞些啥子名堂?紧到不出现,要弄就快点儿来塞,再等老子就要冒火了。”

看见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雷正绾和黄鼎一样也很诧异。他们派出了搜索队,四处查看,但是一个穆斯林也见不到了。

穆斯林都跑了,我们打赢了!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士兵都激动热泪盈眶,高声欢呼起来,黄鼎下令,把好吃的都弄出来,今天打牙祭。

几天前,白彦虎急急忙忙的来到了金积堡,找到了教主,他也不顾礼仪了,劈头盖脸就问:“总阿訇,怎么还没有把粮给我们送上来,我们都已经断粮半个月了,现在全靠杀马吃,有些地方都在吃人肉了,你要再不送来,我们就没办法继续围雷正绾和黄鼎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儿,他俩马上就要崩溃了。”

但是他发现教主似乎已经蔫儿了,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再也没有那种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感觉,变得又老又憔悴。

“没粮了。”教主头也没抬,目光呆滞的望着墙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白彦虎也知道,去年金积堡没有收成,都被刘松山给毁了,但是他只是觉得教主应该底子很厚,没想到这么快就耗完了。

白彦虎一时感到泄气,也坐了下来,过了很久,他对教主说:“要不我们放弃金积堡,带着所有的人前往西宁和河州,死守六盘山,另外再寻找机会。”

可是教主并不回答他,只是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的说:“我本是一个念经人,从来没有想当皇帝的呀……我本是一个念经人,从来没有想当皇帝的呀……”

白彦虎默默的望着教主,过了很久,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走出了门外,对着所有的穆斯林说:“金积堡已经完了,愿意跟我走的,现在就出发”。

夜深了,左宗棠依然在烛火之下,处理着各类文书,他看着一封封各地发来的战报,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的战略已经成功了,只剩下最后一击,就可以打垮金积堡了。

不过,虽然他度过了艰难时刻,但是很可能,他也享受不到胜利的喜悦了,尽管李鸿章已经回北京了,但是刘铭传还留在陕西,随时可能取代他。

万一真的发生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很可能被大家所忽略,大家所能记得的,都是他的那些挫折和磨难,而无视他的心血,他的汗水,他也将无处申辩,蒙受不白之冤。

这一年,他已经59岁了,从他50岁踏入江湖的那一年开始,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有屈辱也有荣耀,现在这一切,即将嘎然而至,很可能,他将以一个失败者的面目,客死他乡,想到这些,不由得让他心里,百感交集!

蜡烛即将烧尽,窗外已响起了鸡鸣,左宗棠心情沉重,又是一夜无眠,他索性推门走出屋外,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气。

望着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灿烂的朝霞,他忽然觉得,心底的阴霾被一扫而光,心情又开朗了起来,他想,黑夜总归会过去,太阳照常会升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心无愧就好!

晚清沧海事(33)

第二十八章命运之神

作者:罗马主义

人生的成就,大部分要凭借努力,但是最关键的时候,也得靠点运气。历史上有多少人,努力了半天,结果在即将成功的最后一刻,被别人抢去了功劳,被迫黯然离去,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无影无踪。

左宗棠本来也应该是这个下场,但是没有想到,远在欧洲的一场战争帮了他大忙,当李鸿章来到天津的时候,他继续和外国人打起了“痞子腔”。

不知道到底是这个痞子腔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德法两国正式开战,法国无暇顾及远在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一点点小事,他们突然之间,从穷凶极恶,气焰嚣张,变得彬彬有礼。

李鸿章说他又查了一遍,有两个人是冤枉的,法国人说:“好,冤枉就冤枉吧,那就别杀他们了”。

李鸿章又说,对中国的官员处罚的太重了一点点法国人就说:“好吧,你说啥就算啥吧,那就从轻处理吧。”

李鸿章一看,咦,法国人这么好说话,看来是他们受不了我的痞子腔,那我就再耍点小聪明吧。于是他就用16个死刑犯,换了天津教案中,被判了死刑的民众,结果法国人也就装聋卖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怎么瞎折腾。

至于赔的钱呢,本来也不多,所以李鸿章也就没有再多谈这个问题。当然,李鸿章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普鲁士和法国已经开打了,如果他要知道的话,开出更高点的条件,估计法国人也会接受。

当消息传回北京城的时候,慈禧太后赶忙抓紧这个机会,给大家说,你们看,李鸿章多会办事啊,现在条件好多了,大家应该同意了吧?

不过说实话,李鸿章的协议和曾国藩的协议相比,除了少杀两个人以外,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由于李鸿章出发之前,都挨个收拾过这些家伙,所以他们现在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鼓掌说:“牛逼,牛逼,能干的不得了,赶快让他去西北吧,再把穆斯林叛乱的问题一起解决了吧。”

这帮人心想,既然斗不过你,那就折腾死你呗。可是慈禧太后不干了,她觉得像李鸿章这么能干的人,必须留在身边,随时处理点应急事物,不然的话,朝廷上全是一堆草包,那怎么能行?!

那既然把李鸿章留在北京了,是不是就应该让刘铭传去取代左宗棠呢?这时候有一个人跳了出来,坚决反对大家的这个想法,而且还说了刘铭传一大堆坏话,不仅仅如此,他还私下去给慈禧做工作,千方百计的打消她这个念头。

这个人是谁呢?原来是翁同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说来话长。

原来他和李鸿章还有曾国藩两个人,可是有杀父害兄之仇的,早就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之前我们在介绍陈玉成和苗沛霖的时候,讲过这个故事。

前面说了,朝廷以为左宗棠全线崩溃了,打了个大败仗,为了稳住阵脚,彻底解决西北问题,就派李鸿章前往陕西,准备取代左宗棠,收拾局面。

这个时候,翁同龢听说西北的战局吃紧,非常难打,心里还暗暗高兴,等着看李鸿章的笑话。

可是没有多久以后,他收到了袁保恒的一封来信,信里有意无意的,向他透露了左宗棠的计划,他再把朝廷的奏报拿来仔细一看,马上就醒悟过来,原来左宗棠没有打败,这一切都是他的诱敌之计。

这一下可把他给气坏了,天哪!李鸿章这不是去赴汤蹈火,而是去摘桃子,曾国藩平定了太平天国,李鸿章平定了捻军,现在又解决了西北问题,那岂不是又立下了盖世奇功,而且还掌握了天下的所有兵马,一旦得胜回朝,肯定变成了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的家伙。

他越想越气,如果真是这样,一方面,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找这两个人的晦气了,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被他们两个踩在脚底下,爬不起来。

另一方面,站在他的那个世界观来看,如果天下的兵权都归于了李鸿章,万一这个家伙有一天图谋不轨,连一个约束他的人都没有,这也是他受不了的。

于是他就琢磨,必须得把这事儿给它坏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天津教案,曾国藩受命前去解决,翁同龢觉得,机会来了。

虽然他当面不说什么,装着跟慈禧一条心,想两下把这事儿解决了,可是背地里,他却到处去放风:“哥们,你说曾国藩这个家伙真是能干啊,不但打仗是一把好手,现在还能解决外交问题,上次他打下南京,朝廷就欠了他的,没有兑现当年咸丰皇帝说过的,谁打下了南京,就给谁封王,这次再立了大功回来,恐怕就糊弄不过去了吧,光封一个王都不行了,还得是摄政王。”

他这样一吹风,朝廷里的保守派,特别是那些满清贵族们,都是心里一紧,那曾国藩岂不成了曹操了?

其实就是他不说,那帮人也早就担心这事了,现在他再到处煽煽阴风,点点鬼火,大家更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很多人觉得这已经危及到社稷安危了,不出手不行了。

所以他们必须给曾国藩使绊子,千方百计的煽动舆论,提出了一系列根本实现不了的目标,如果曾国藩照着做,那他就是个傻逼,自然碰的一鼻子灰,如果曾国藩不这么做,那就攻击他不爱国,是汉奸。

果然不出所料,曾国藩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其实做了一个很好的和平方案,但是这并不重要,大家还是可以继续攻击他,他做的不够好,是不爱国,是个卖国贼,大奸臣,其实可以做得更好。

反正什么算是做得好,这也没有一个标准可以评判,大家可以自说自话。

慈禧太后虽然内心很满意,可是舆论压力太大,如果她非要一意孤行,支持曾国藩的方案,那就成了昏君他妈,女版的赵构了,所以她必须找政治同盟,来帮她解决这个困境。

这就是翁同龢要的效果,他就可以借机玩个一石二鸟之计,劝说慈禧把李鸿章调回来解决这件事,一方面可以不让他去摘桃子,另一方面又可以借机把他搞臭。

可是没想到李鸿章棋高一着,对内对外,都玩一套“痞子腔”,先把几个主要的保守派全都收拾了,再加上运气又好,恰好又碰上了普法战争开打,法国人无心谈判,想两下快速解决,所以多少找回了一些面子。

而且李鸿章和曾国藩还真有点不一样,他可是放得下脸,悄悄地派人收买了一大堆言官,刚把结果送回北京,立刻就有一大群人鼓掌叫好,到处宣传他有多牛。

当然,这就和今天那些去机场迎接歌星的粉丝一样,是按表演项目收费的,送鲜花给多少钱,哭晕给多少钱,喊的声音嘶哑给多少钱,那都是有价的。

虽然向翁同龢这样的内行知道,这都是李鸿章这家伙拿银子砸出来的,可是外面的人看不明白,马上就跟风,大家都说他了不起。

而慈禧早就想息事宁人,一看有人捧场,马上就下旨肯定了这份协议,嘉奖李鸿章,于是他一下子就变成了民族英雄,朝廷上的大红人,社会上人人钦佩的偶像。

结果,翁同龢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有苦说不出,打落了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吞,谁让对方智商高呢?!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廷里又在讨论,让刘铭传去接替左宗棠,这一下,翁同龢更是急火攻心,他和刘铭传也是势不两立的,决不能让他去摘桃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话说刘铭传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那个时代的人,他的思想和行为,在当时的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个怪物,所以大家不仅仅觉得他脸上有麻子,而且脑袋有包。

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一天到晚见人就念叨着要造轮船,造铁路,而且要大炼钢铁,造蒸汽机。这让当时的人,都觉得这家伙是中了洋鬼子的邪。

不仅仅如此,他也不太注重体统,打仗的时候,让士兵学着趴在地下前进,躺在地上开枪,被其他将领嘲笑,毫无气节可言。

而且他不相信人的力量,坚持唯武器论。当别人用前膛枪的时候,他就开始用后膛枪,当别人用后膛枪的时候,他就开始用弹仓步枪,特别能折腾,特别能花钱。

不仅仅如此,他还到处宣传他这种不健康的思想,他在给朝廷写的奏折里说:“湘军老将扭是前功,语以后膛枪炮,恒鄙夷不屑,即于法交锋,实叹格林炮,黎意枪运用之灵,命中之远。”

(格林炮,就是加特林机关枪,黎意枪,是由美国人詹姆斯·帕里·黎意设计,一种连发后膛步枪,最远射程可达码。清军购买的原装货有弹仓,国内仿制的去掉了弹仓,变成了单发。)

如果说这个人有什么优点,就是打仗特厉害,而且他打的都是硬仗。所以平常大家都把他当成神经病,但是一打仗的时候,就立刻又想起了他,指望着他上前去耍菜刀。

所以如果西北战场真的失利了,谁最有资格去替代左宗棠呢?还真是非刘铭传莫属。

那么他和翁同龢有什么过节呢?让翁同龢这么恨他?

刘铭传这个人,本来在安徽老家混黑社会,手下有一帮小弟。后来李鸿章离开了曾国藩,在上海开山立派,创立淮军的时候,把他从家乡招了过来。

淮军打下常州的时候,这家伙抢到了一个国宝,叫做“虢季子白盘”,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知道了以后,就想问他借来看一看,替他鉴定下真假。

虢季子白盘

翁同龢这个人,虽然人品不怎么好,但是学问绝对是一流的,他是著名的金石学家,书法家,考据学家,在中国近代史上,那可是响当当的。

像这样的人,通常都比较喜欢捡破烂,翻垃圾桶,没事就在旧货市场里瞎转悠。所以他一听说刘铭传得到这个宝物以后,兴奋的不得了,就想收归己有。

如果换作别人,只要他放出这句话来,对方立刻就连夜快马送入京师。

因为他和他爸,那都是皇帝的老师,天天都有机会跟慈禧太后两个聊聊天,更不要说小皇帝将来长大了,那肯定最听的就是他的话,所以谁敢不巴结他!

但是刘铭传不这么想,因为大家都知道,他脑子有包,他随后做的事,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他直接问翁同龢:“请问你借了以后,还不还我呀?”

这直接把这个翁同龢气得七窍生烟,当时就想发火,官场里,哪有这样处事的?!

但是翁同龢实在太爱这个盘子了,就忍了这口气,又派人来说:“行,算你狠!开个价吧,我绝不还价!”

按说翁大人几时花钱买过东西呀?这可给够了面子了,但是大家猜他说啥?他说:“这盘子和我有感情,我可不喜欢第三者插足。”

(年,他的后代把这个盘子无偿捐给了中国国家博物馆)

后来为了这个事,翁同龢就整过他一次,大家知道,平定东捻军,名义上李鸿章是总指挥,但实际上,他主要负责行政和后勤,真正在前线指挥打仗的,却是刘铭传。

后来平定西捻军,实际上出力最多的也还是刘铭传,因为淮军的装备,远远好过左宗棠军的装备,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们是战场上的主力。

可是这么大的功劳,到了最后封赏的时候,按理说,他应该排在李鸿章和左宗棠之后,就算混不到伯爵,至少也应该安排一个子爵吧?!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一大堆人上奏,说他贪污军饷,滥杀无辜,谎报军功,虐待士兵,总之就是一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坏家伙。

最后,虽然曾国藩和李鸿章极力保荐,却也只封了个一等男爵,气的他直接辞职不干,跑回老家种地去了。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翁同龢在背后捣的鬼。

这次朝廷以为左宗棠打败了,派李鸿章去前线,和穆斯林真刀真枪的干,马上又把他想起来了,毕竟大家心里都知道,虽然他脑子有包,但是真的打起仗的时候,还得靠这种人。

而刘铭传对这个机会,其实也是非常重视的,因为他知道,派李鸿章去,主要是为了在政治上和左宗棠交接,毕竟他的级别不够。

但是前线的军事指挥,肯定还是由他来负责的,而且这一次,他还没有出发,朝廷就给他了一个代理陕西巡抚当着,直接就变成了封疆大吏,和以前的军职完全不同,清代一品的军职,见了二品的巡抚,那也是要磕头的。

所以他觉得受到了重视,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

如果他能尽快平定西北穆斯林叛乱,将来的陕甘总督,很可能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下一步离进入政治局就不远了。

这样,他就有机会彻底施展他的抱负了,去修铁路,造工厂,虽然他脑子有包,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是有想法的。

刘铭传

刘铭传这个人,虽然很多人不喜欢他,但是曾国藩非常器重他。

据说有这样一件轶事。有一次,曾国藩请淮军将领吃饭,席后,特意给每人来了一份元宵。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以后,曾国藩问:“诸位,你们刚才吃的碗里有几个元宵,你们知道吗?”

结果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谁脑子有病啊,吃碗元宵还去数有几个?

结果刘铭传就脑子有包,他居然准确的把元宵数量说了出来,从此让曾国藩对他刮目相看,以后见人就说:“脸上有麻子的家伙是个帅才啊”。

(看来下次有领导请我吃饭,我也得把吃了几个饺子,元宵数清楚,但是千万别上面条,那我就直接昏倒。)

所以,刘铭传在这次出征之前,特地来北京拜访了曾国藩,请他指点,怎么样才能干好这件事。

曾国藩嘱咐他,其他你都行,不用我提醒。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和翁同龢搞好关系,在官场里,要想真正做一点事,为国家分点忧,光有本事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尽可能的处理好人际关系。

于是他就想,曾国藩说得有理,翁同龢不是老惦着我那个大盘子,要搞考古学术研究吗?那我就给他整几个拓片,免得他老嫌我有点抠门。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结果他这么一做,反而把翁同龢彻底得罪了,从此发誓和他势不两立,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当初刘铭传既不让翁同龢鉴定,也不把盘子卖给他,让翁同龢很生气。

但是他后来又细细一想,觉得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家伙没有文化,捡了一个古人的夜壶,当作了国宝,现在也许知道了,怕丢人,所以不好意思拿出来呢?

虽然越想越觉得很可能是这么回事,这才合情合理,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心里头还是不爽,憋着一口恶气,总想找机会整一下刘铭传。

所以在李鸿章平定了捻军,朝廷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背地里偷偷黑了刘铭传一把,让他没有封到子爵,只封了一个男爵。

可是朝廷下令刘铭传西征以后,这家伙居然托人送来两张虢季子白盘的拓片,翁同龢一看,差点儿气晕了过去。

真迹,百分之百的真迹,而且绝对是稀世罕见的国宝。翁同龢心想,你送我拓片啥意思?向我示威?你意思是你要发达了,将来好来报复我?

翁同龢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刘铭传号称淮军第一能打的名将,本来他就能打,再加上左宗棠已经快要成功了,万一他一去就摘了桃子,顺势平定了西北,又收复了新疆,这回来岂不是要成了军机大臣?那将来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

而且更可气的是,这刘铭传的后台老板李鸿章,现在又成了朝廷的大红人,将来刘铭传又手握重兵,那岂不是可以一手遮天,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再也没有报复的机会了!

所以翁同龢越想越气,虽然忙乎了半天,不但没有整倒李鸿章,反而让他借机得利,如果再整不到你刘铭传,那活着实在是没啥意思了,所以他必须联合一群保守势力,全力挺左宗棠,坚决不能让刘铭传接手。

你看,这个世界上吊诡的事情就在这里,人和人之间,常常是很难互相理解的,刘铭传本想去缓和关系,结果反而激怒了翁同龢,所以呢,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看法还真不一样。

同样,我们今天也很难理解,金积堡里教主的一些想法,早在一年多以前,董志塬战役结束以后,教主就命令他的部下,李德仓向清朝政府投降,躲在地处偏僻的张家川,保留教派的火种。

看来自从左宗棠进入西北以后,教主就已经预感到他可能会彻底失败,所以才预先留下了后手。

可是接下来他做的事情,大家就看不明白了,那就在金积堡之战失败之后,白彦虎已经带着大部分的精壮逃往河州,金积堡陷入了外无援军,内无余粮的困境之下,教主却做出了一个反常的举动。

他开始叫外地的一些新教首领,前往金积堡,准备和他一起赴死,按照他们的说法,叫做:“舍西德。”

这里头就有我们前面向大家介绍过的,北京城的金爷,这些人听到他的召唤以后,立刻抛家舍子,欣然前往金积堡,准备和他一起赴死?

为什么他一方面要留下教派血脉,一方面又要叫一些各地的首领前来赴死?说实话,刚看到这些史料的时候,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非常了解穆斯林的朋友,他给我讲,什么是“舍西德”,他说,在云南的沙甸,就有一座“舍西德”的纪念碑,纪念年,那些死于和解放军作战的穆斯林英雄。

当然,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是和四人帮领导下的解放军作战,所以是正义的。我的朋友告诉我,当你看完这座碑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舍西德”了!

而且我的朋友还告诉我了一个秘密,如果你在穆斯林的清真寺上,特别是最近几年修的,看见写着爱国爱教两个字,如果是用繁体字写的,那是有深意的,因为现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使用的是简体字,所以两个“国”字,是不相同的,至于其中的含义,你自己慢慢去琢磨吧。

然后我就向他请教了这个问题,为什么明知已经失败,教主还要把外地的那些首领也喊来,而且那些人也愿意欣然赴死?

他告诉我,那是为了留下仇恨的种子,在他们快要失败的时候,通常会这么做。

他的目的是,要让每一个地区的教众都知道,他们最爱的人,被异教徒给杀害了,所以,他们必须有一天,来报这个仇,这就是“舍西德”。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就问那个朋友,好好的,为什么他们非要来找死呢?

我的那个朋友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你不信教,所以无法理解信教的人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没有仇恨就没有凝聚力,没有凝聚力就没有信仰,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制造出仇恨才行。

所以为什么他们要大老远的,跑到西北来送死,那就是他们的使命,不然怎么能让那些生活在和平和安逸之中的教徒,感受的到仇恨呢?

因此不要说刘铭传和翁同龢之间互相不能理解,我们也无法理解教主这些人的思维,同样,当时的人,也无法理解曾国藩他在想些什么。

按理说,在天津教案中,大家都骂你是卖国贼,那你就离外国人远一点吧,免得一不小心,污水又溅到了自己的身上吧?!

可是他偏不!天津教案刚一尘埃落地,他就和李鸿章联名上奏,要求执行容闳提出来的赴美留学幼童计划。

按照这个计划,连续15年,每年都要派出一批中国留学生去美国学习,和美国人同吃同住,全部读美国的常春藤名校,而且学成归来之后,直接授予秀才的功名。

当所有的人都得知了曾国藩这个想法以后,大家都觉得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尽管大家照例唾沫四溅,气势汹汹的激烈阻挡,但是这一次,由于西太后欠了李鸿章和曾国藩太多的人情,所以破例立刻就批准通过了。

可惜的是,一年之后,曾国藩就离开了人世,这个项目失去了最坚定的支持者,四年之后,他这个唯一可以挽救中国命运的计划,在当时最有远见的解决方案,被废除了。

虽然只执行了短短的四年时间,而且仅仅只有一百多人赴美留学,但是这个计划,依然光彩夺目,为中国培养了众多的人才。

第一批返回的21名学生均被送入电局学传电报,第二、三批学生由中国当时的新式企业如福州船政局、上海机器局留用23名外,其余50名分赴天津水师、机器、电报、鱼雷局等处当差。

这批留美幼童后来分散到政界、军界、实业界、知识界等各个领域;在他们中,有铁路工程师詹天佑、开滦煤矿矿冶工程师吴仰曾、北洋大学校长蔡绍基、清华大学校长唐国安、民初国务总理唐绍仪、清末交通总长梁敦彦,成为中国近代历史上的知名人物。

这才仅仅执行了四年!多个人赴美留学!就出了这么多人才,想想看,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按照曾国藩的想法,连续15年的话,人变了,中国肯定会发生变化,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不再会有近百年的辛酸……哎!历史通常都是一声叹息……

可惜的是,没有人真正的理解了曾国藩的想法,也没有人有他那样的远见,人和人之间,虽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但是互相之间很难理解。

同样,大家也不理解左宗棠,就在刘松山战死后不久,他给朝廷来了一封奏章,声称已经全线胜利,同时请朝廷授予刘锦棠四品文职,负责统领刘松山全军。

为什么要给刘锦棠四品文职?前面说过,因为在中国传统的封建社会,文职要比武职高的多,也更受人尊重,有利于他统领全军。

可是文书刚一到北京,立刻朝堂上就是骂声一片,都说左宗棠真不要脸,主将战死,全军退出了金积堡,都这样了,你还说你打了胜仗,我们都替你害臊。

可是左宗棠申辩说,刘松山之死,确实是一个悲剧,但既然是在战场之上,那么生生死死,都是正常,不然怎么叫战场呢。

刘锦棠在打胜了以后,率领全军退出金积堡一带,也是非常明智的选择,毕竟失去了主帅,需要重组战斗序列,现在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金积堡一带。

而且雷正绾和黄鼎,原来归刘松山节制的卓胜军郭宝昌部,现在由其弟金运昌带领,都已经进入了金积堡一带,参加对余下堡垒的围攻。

现在我们已经挖了几道壕沟,把金积堡一带,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架起了炮台,日夜轰击堡垒之内,穆斯林已经断粮将近半年,最多到年底,必然投降。

一旦解决了金积堡问题,剩下的穆斯林叛军将群龙无首,我就可以腾出手来,去解决河州和西宁的穆斯林叛乱问题,虽然还有很多艰难险阻,但是最大的障碍已经解决。

朝廷上的大臣,特别是李鸿章的淮系官员,以及一大堆没事就喜欢瞎起哄的言官,听到他这个说法,立刻大加讥讽,说左宗棠的脸皮之厚,已经可以跟城墙的拐角相提并论。

他们这么做,一方面是不相信左宗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刘铭传能够尽快的接替左宗棠,毕竟大家都是一伙的。

说实话,这个时候全亏了翁同龢,虽然他的动机,完全是另外一个目的,但是他也组织了一帮人,帮着左宗棠说话,只要是李鸿章那一派人想做的事,他就一定要去做对。

而且他还有一招最狠的,就是每当两宫皇太后,去看他给小皇帝上课的时候,他就专门给小皇帝讲,历代的奸臣如何篡权的故事,最关键的第一招,就是独揽兵权和行政权,所以千万不能让一个大臣坐大,必须要有人制衡。

那小皇帝就会问,那我们朝里的大臣,有没有人独揽兵权的呢?每到这个时候,翁同龢就微笑不语,看着书不说话。

小皇帝得不到回答,就会忍不住去问两宫皇太后,老练的慈禧自然会说没有,有点傻的慈安,有时候就会说,李鸿章现在的权力就有点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多来几回,还是影响了慈禧,让她觉得,这话还真有点儿道理,确实值得注意,再加上翁同龢不断的说左宗棠的好话,所以慈禧迟迟没有安排刘铭传接替左宗棠,一直处于犹豫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美国的黄金产量频创新高,世界各国的银价不断下跌,急需寻找出路。

而当时的世界上,各国都在搞金本位,白银唯一的去处,就是中国。

就在这个时候,中国南方的战乱已经结束几年了,经济已经得到了恢复,再加上通商口岸的大量开放,以生丝和茶叶为代表的进出口贸易,急速增长,海关和各地的厘金收入倍增,突然之间,财政状况变得好了起来,尽管大清的官员,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钱了。

虽然左宗棠的开支依然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相比于一年之前,压力还是小了很多,所以说钱的时候,大家对左宗棠的恨意也就小了很多。

再说刘铭传到了陕西,一直在那傻等,到底让不让他去替换左宗棠,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他只是听说,朝廷上为这事,争的你死我活。

又过了没多久,黑他的行动又开始了,什么谎报军功,苛扣军饷,贪污钱财,作风不正,一盆又一盆的污水,开始往他身上泼。

开始,他还极力为自己辩护,毕竟他啥也没做,一直留在陕西傻等,可是到了后来,他发现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简直擦都擦不及。

不久之后,传来了金积堡被攻克的消息,左宗棠不但官复原职,而且又变成了朝廷的大英雄,他知道自己无望了,又被耍了,于是一怒之下愤而辞职,又回老家去了。

后来朝廷又有一次招他出山,让他领兵到东北去对抗老毛子,那一次,他差一点干成一件盖世奇功。

话说到了年,沙俄重兵屯集在东北和西北周围,准备有所行动。这下可把老佛爷西太后给急坏了,若是东北有所闪失,那可是断了清朝的龙脉啊。

于是她召开军机会议,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推荐人选,但是西太后都不满意,于是就问李鸿章:“你怎么不派你手下最能打的那个刘铭传去呢?”

还没有等李鸿章回话,翁大人就赶快先奏报一句:“这个刘铭传因为犯案已被革职,而且他其实也就是一个怂包,离开了洋枪洋炮连仗都不会打。而且他的兵打仗的时候特别胆小,站都不敢站起来,都是趴在地上放枪,实在有损国体军威。”

于是西太后回过头来问恭亲王:“是这样吗?你不是说此人是天下第一名将吗?”

恭亲王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下回答道:“他怎么打仗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捻军作乱了十几年,前后折损了几十员大将,连蒙古亲王僧格林沁也死于剿捻,但是他一出马,立刻就彻底剿平了西捻,从此天下终于太平了。”

于是西太后对李鸿章说:“赶快把这个人给我找回来,让他带兵去东北打仗”。

按理说皇恩浩荡,刘铭传应该感激涕零,提高了思想觉悟,从此变得正常点儿了吧?但是不,他依然脑子有包!

虽然他连夜奉诏进京,但是他在朝廷上说的话,让大家全体晕倒。

他给西太后说:“老毛子,西洋人咱们都不用怕,只要咱们修四条铁路,一条从北京到东北,一条从北京到山东,一条从北京经河南到武汉,再修一条到兰州的,从此咱大清就再也不受洋人欺负了!”

这话一说完,老佛爷刚喝了一半的水,就直接被呛了出来:“他们说你脑子有包,我看了一下,只是你脸上的麻子比较大而已,还算不上包,但是你刚才说的话,就实在有点秀逗了。我叫你带兵去打老毛子,你怎么跑来跟我说修铁路?”

这个刘铭传并不慌张,他耐心的给老佛爷西太后解释道:“你知道翁大人他们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咱们大清只要万众一心,4万万同胞只要一人吐把口水,都可以把那洋人淹死。”

“但是太后,你想过没有?咱大清虽然人多,可是都住在天南地北,但是洋人每次闹事,都是坐着轮船,集中在一起从一个地方来,所以每次打仗,反倒是敌众我寡,咱们虽然人多口水多,可是用不上啊。”

“如果有了铁路,我们只要把军营修在铁路周围,哪里发生了战事,立刻就可以倾全国之力前往,这样就会无往而不胜!”

西太后听刘铭传这么一解释,好像也挺有道理。于是就下旨了,召开全体朝臣大会,讨论修铁路的问题。

这就是著名的《筹建铁路以图自强折》,刘铭传挑起的铁路修建问题,实际上是晚清历史上的最重大的转折点,其意义远远超过了戊戌变法。

今天我们大家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因为一旦有了铁路,先不说众所周知的经济和军事作用,最重要的是,人们的活动范围就会变大,视野就会开阔,新的思想就会迅速的普及,这会触动整个社会的根本变革,就像今天的互联网一样。

实际上现在很多西方历史学家都认为,欧美社会的根本变革,是铁路促成的。在没有修建铁路以前,欧美社会虽然有了一些新思想,但是传播的范围很有限。

而一旦开始修建铁路,邮政变得容易,就必然会出现报纸,而一旦有了报纸,整个社会就会受到各类新思潮的冲击,人们的观点就会迅速的转变,西方的历史学家研究发现,一个地方一旦有了铁路,这里的人最多只需要十年的时间,就会不再坚信封建迷信思想,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接受现代工业文明思想。

而且刘铭传以他的二百五风格,说出了洋务派大臣们一直想说,却不敢大声说的梦想。因为修铁路在清朝,一直是一个很禁忌的话题,总有人觉得,那些洋玩意儿不利于我大清的风水,而且会帮助洋人控制中国。

不过到了刘铭传提出修铁路的时候,大臣们也已经见过了很多新鲜的西洋玩意了,很多人还出访过西洋,思想已经不那么保守了,除了洋枪洋炮以外,西洋的火轮船都买了好几条,既然火轮船大家都坐得,那火车有什么坐不得呢?慈禧太后公开召集大家讨论火车的修建方案,就说明火车本身已经不是问题了。

这个时候离甲午战争的爆发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如果国家开始全面建设铁路,必然带动工业化发展,那么历史就可能会改写,很可能我们现在都还是大清帝国的臣民。

但是国运啊!国运!刚开始辩论的时候,洋务派明显占了上风。比如一些大臣说火车隆隆的响声会坏了风水,洋务派就反驳说轮船也会有汽笛声,没见它坏了风水啊。

又有一些大臣说,修建铁路的话,要占了农民的地,伤害农民的利益。但是洋务派说,这些农民就可以变成了工人,收入会变得更多呀。

还有大臣说,修建铁路要花很多钱,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呀。但是洋务派反驳说,如果我们派5万余淮军前往东北,那里地广人稀,至少每年需要40万人进行后勤支援,所花的银两远远超过了修铁路要用的钱。

而且铁路本身还可以用于民用运输,还能挣钱,不管花了多少钱,将来都能收的回来。单纯派兵出去,钱花了就是永远花出去了,没有任何收益。

随着辩论的深入,保守派的理由都显的滑稽愚昧和不堪一击,西太后和恭亲王都已经明显倾向于修铁路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这时候翁大人出手了,他只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彻底扭转了局势。

他说:“刘大人的方案看起来不错,但是有一个问题,这些铁路都通向北京,如果有人谋反的话,那么就可以轻松勾结全国各地的叛党,朝发夕至,大清将危也!提这个方案的人,究竟是什么居心呢?”

这真是不怕流氓坏,就怕流氓有文化,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一下子捅到了清廷的痛点,淮军分散在全国各地,要想作乱,其实也是很困难的。可是一旦有了铁路的话,几十万淮军就可以朝发夕至,这大清的江山到底是姓爱新觉罗还是姓李呢?这就很难说了。你们淮系提这个修铁路,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当然大家谁都没有明说,可是所有的人立刻都联想到这一层,于是洋务派们全体立刻都闭了嘴,不敢再为铁路说好话。而刘铭传连兵都不敢带了,立刻跑回家避祸去了。

于是,大清帝国再次痛失良机,第一次是曾国藩的人才计划,第二次是刘铭传的修铁路计划,这些都比日本人早很多。

所以,大清最后的亡国,也怪不得别人,命运之神,曾经向它打开过大门,只是他们它从来不曾发觉。

如果读以前的历史学家说的话,我们都会以为是清廷的愚昧无知,害怕新事物,所以不愿意修铁路,但是其实你细想一下,清廷连军舰大炮都敢买,一个铁路有什么不敢修的?只是因为大部分的历史学家们,根本就没有看明白这段历史而已!

甚至连那些所谓的保守派,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愚昧。比如太平天国刚刚兴起没有多久,翁同龢的爸爸翁存心就带着全家跑到了上海租界住了下来。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排外,他们为什么不去北京,反而去了上海租界?而且不止他们一家,有相当多的保守派官员,都把他们的家眷送到了租界。

换句话说,就好像今天的某些官员,如果真的对美国一点不了解,又怎么会专门偷偷摸摸的,把他的老婆孩子移民到那里去。所以翁同龢对西方是有一定了解的,绝不是什么愚昧无知,他们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刘铭传后来在中法战争中又再次复出,终于立下了大功,他击败了登陆的法军,保住了台湾,被朝廷委任为第一任台湾巡抚。

他在任期间,终于可以干他长期以来想干的事儿了,不但修建了铁路,而且开办了学校,建立了工厂,完善了台湾的海防,总之做了很多好事。

特别值得称道的是,中国第一条电线,第一部电话,第一座油矿,第一座铁桥,都是他主持修建的,在他的治理下,台湾从中国最落后的一个省,变成了中国最现代化的一个省,可惜后来全部被日本人捡了便宜。

即使在今天,台湾民进党执政,大搞去中国化的前提下,还有很多的道路和学校,以他的名字命名,台湾海军现在还有一艘佩里级护卫舰,也是用的他的名字命名的。

刘铭传以铁路为依托,进行机动作战的思想,和德国著名的军事家小毛奇几乎是同时产生的,他非常的善于学习,从安徽乡下到上海以后,虽然从来没有参加过大规模正规军战斗,只是观摩了华尔洋枪队的战法,就立刻悟出了步炮协同作战的要点,实施以后,效果极佳。

刘铭传只是一个农民出身,基本不识字,在他从官场第一次隐退以后,才开始学习文化,但他不读旧式的四书五经,专门学习翻译的西方著作,为后来的复出,打下了深厚的知识基础。

他想到和做的事,远远超出了同时代的其他人,所以中国人其实还是很厉害的,从来都是牛人辈出。可惜像他这类的牛人太少,另外的那些聪明人,总是把精力放在了争权夺利上。

所以说要做大事,光是靠努力还是不够的,确实还是要靠点运气,刘铭传就运气不好,而左宗棠确实运气不错,虽然他一度山穷水尽,但是靠着一连串的蝴蝶效应,绝处逢生,他终于熬了过来。

那么教主最后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呢?河州西宁的平叛,能够一帆风顺吗?白彦虎最后的下场是怎样的呢?

晚清沧海事(34)

第二十九章历史的记忆

作者:罗马主义

当刘锦棠再次率兵围住金积堡的时候,军事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金积堡地区已经断粮,饥荒在四处蔓延,对于穆斯林叛军来说,只有两个选择,被饿死或者出来投降。

为了防止教主逃跑,清军沿着金积堡,挖了几条壕沟,确保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教主知道左宗棠肯定不会饶了他的,特别是在他干了这么多的坏事以后。

不说远的,就在他家周围,仅仅攻破固原县城,他的手下就屠城杀了20多万人,攻破平凉,他的手下又屠城杀了十多万人,这次为了调动刘松山救援灵州,他的手下不仅仅把灵州城里面的10多万人杀光,还掳走了他们几万妇女。

这些妇女被他们掳回了金积堡一带,供他们日夜淫乐,自从断粮以后,他们就一直靠吃人肉为生,而最后战争结束时,这些妇女全都没有了下落,你可以想象,她们的遭遇有多么的骇人听闻。

不仅仅是左宗棠不会饶了教主,湘军士兵也绝不会同意放过他。湘军从陕北过来的这一路上,看见了很多开凿在绝壁山崖上的窑洞,这些都是当地的老百姓,为了躲避穆斯林极端分子修建的。

可是湘军发现,里面居然没有一个活人,一家一家的集体倒毙在窑洞里头,父母兄弟,妻儿姊妹,甚至不足月的婴儿,全都被穆斯林用烟熏死。

看着这一幕幕的惨象,很多湘军士兵,都觉得他们是来到了地狱,一个魔鬼纵横的黑暗世界。

但是教主现在还不打算投降,他还抱有很多种幻想,他在等李鸿章或者刘铭传接替左宗棠,他听说这两个人,对修工厂,造军舰更感兴趣,对在这西北的穷乡僻壤里,和穆斯林打仗没什么兴趣,也许,向他们投降,他会得到更好的待遇。

虽然已经断粮很久了,金积堡一带的人不断的被饿死,可是没有教主的命令,这些人也决不投降。

所以当每一个被围困的堡寨里,粮食彻底吃完以后,他们就会放一把大火,烧死他们的妻儿老小,剩下的所有男人,全都袒露着上身,拿起武器,向左宗棠的军队发动一次决死的攻击。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这种冲锋都是送死,但是如果湘军稍不留神,也会被重创,毕竟,他们已经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疯子。

虽然后来的人都说,新教的人不在乎生死,的确,教主是不太在乎他手下的人生死,明知已经无力回天,他早就该投降了,但是他似乎在乎自己的生死,他依然在等待,一个加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不仅仅在等左宗棠被替换,也在等洋人出手。

教主的故事讲到这里,让我们来做一个总结,那就是,从来就没有什么云南穆斯林起义,也没有西北穆斯林起义,只有一场预谋了60多年的伊斯兰分裂运动。

所以郭沫若不让在国家历史博物馆里,展览云南穆斯林起义和西北穆斯林起义,是因为他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你要知道在郭沫若生活的那个年代,只要能和农民起义沾点边的,即使像以人肉为食的黄巢,还有屠空了四川的张献忠这种人渣,都会被大肆吹捧,独独整个清末穆斯林起义,却只字不提。

因为郭沫若和范文澜这两个大历史学家,都认为他们是分裂主义分子。

就连白彦虎,这个最初被称赞为百折不挠,坚持反封建的革命斗士,很快也不再有人谈论,因为随着资料越挖越深,大家发现里面臭气熏天。

清末穆斯林叛乱,还有一大堆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搅和在其中,为叛军穿针引线,在国内外传递情报,组织联络,协调外国势力进入新疆,我们会在介绍新疆之战的时候,详细讲述。

所以你千万不要天真的以为,白彦虎和中亚恐怖分子阿古柏,是在乌鲁木齐,停靠在八楼的2路汽车上偶然相遇,然后“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的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的表达……”最后就走到了一起?

没那么简单,所以大清的官员,在知道新教的第一天,就把它定性为邪教,肯定是有原因的,顺便提一句,这个教的创建者马明心,是从也门学回来的教旨,那里恰好是本拉登的老家。

这个教自从进入中国以后,就不停的叛乱,乾隆皇帝为了彻底消灭新教,他要亲自过目每一个新教案犯的口供,关心每一个新教分子是否被绳之以法,忧心每一个漏网之鱼的下落,这都是有原因的,他们绝不是吃饱了撑的。

杨岳斌在西北没混几天,就知道必须先灭了教主,穆图善知道要让西北抚局成功,一切都得仰仗教主,而左宗棠知道只有干掉教主,才能割掉帝国身上的这个毒瘤。

你有没有发现,这帮从政经验丰富的官吏,从来没人关心另外几处的穆斯林叛乱,河州,西宁和肃州,那里的穆斯林都是原生态的少数民族,战斗力爆棚,规模也是非常大的,在后面的故事里,我们会讲到他们,反而他们的眼睛,却全部都盯着新教,难道他们都是傻的?

所以你回看历史资料,可以发现,乾隆非常的担心新教,总是觉得没有把他们收拾干净,肯定有漏网之鱼,为此惴惴不安,他预感有一天,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种感觉没有错,由于信奉新教,在清朝很长的时期里,都属于杀头之罪,所以新教玩了几十年的潜伏,当它再次出现时,居然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新教在几十年的隐遁中,把触角伸到了全国十三个省,培养了上百万个余则成,从北京城里,齐化门边上的上坡清真寺,到冰天雪地的松花江畔,从偏僻的云南东沟,到遥远的贵州兴仁,处处都有他们的势力分布。

新教的这个秘密网络究竟有多广,即使今天依然是个秘密,有多少人潜伏在其他穆斯林教派中,这也是个秘密,他们的生存方式,和武侠小说中所写的魔教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古龙版的,基本上是一样的。

自从乾隆皇帝,第二次镇压了新教暴乱以后,新教就只有一个想法,推翻清朝,建立伊斯兰国,咸同年间,清朝政府内忧外患,危机四起,他们觉得机会到了。

有一个同时代的云南穆斯林官员李玉振,他写了一本书,名字叫做《滇事述闻》,记载了整个清末,回汉之间最初的冲突是怎么发生,由于作者的穆斯林身份,所以我认为他的叙述是最真实的。

他就注意到,最初和云南汉人发生冲突的,并不是云南本地的穆斯林,而是外来的穆斯林,大部分来自西北,这些人都很神秘。

云南穆斯林叛乱前和穆斯林叛乱期间,教主任命的云南新教首领马成麟,多次前往金积堡听取指示,汇报工作,并从西北地区,带了大量的人员前往云南参加战斗。

等到在云南的造反实验见到了成果,杜文秀成立了大理伊斯兰国,使用伊斯兰历作为纪年,阿拉伯文作为官方文字。(当然,由于大家都不认识阿拉伯文,所以最后闹出了一大堆笑话以后,他们又被迫重新使用汉字。)

所以当杜文秀自任了苏莱曼苏丹,而且貌似好像和英国已经建交,教主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他已经可以走向前台,于是决定,把这一切都复制到西北地区,这些我们在前面已经介绍过。

于是全国各地的圣战分子又从云南来到了西北,包括任五,郝明堂之类,发动了陕西叛乱,杀了多万人,云南的新教首领马成麟也回来了,发动了宁夏同心县叛乱,杀了十几万人,杜文秀派来的纳尚邦,协助教主的弟子穆生花攻下了固原,屠杀了二十万人……

明白了吧,没有什么穆斯林起义,只有一场有预谋,有计划,准备了六十多年的,南北呼应的穆斯林建国活动。

所以,教主现在,正在等云南的消息,他希望他们能带来奇迹,就是英国的救兵。年教主过得很难,杜文秀同样过得也很难,他们都被清军包围了。

随着太平天国和捻军的失败,其实穆斯林内部,就已经预见到了,清军可以集中兵力,来攻打他们,他们早晚会抵挡不住。

所以杜文秀的义子刘道衡,英国人称哈桑王子,在和西北的叛军首领达成一致意见以后,决定引狼入室,请英国人来当皇帝,请法国人来干预。

这可不是我瞎诌的,这是白寿彝先生收集到的一份文档资料,《上杜公书》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

内容大意是,西北的穆斯林叛乱首领和我达成了一致意见,建议杜文秀仿效吴三桂,请英法出兵,瓜分中国,全国各地的穆斯林叛军,将予以配合。

一旦英法联军登陆,西北叛乱穆斯林,将兵分两路,一路越过蒙古,直接进攻北京,另外一路占领陕西,出潼关,进入中原,然后潜伏在山东,河南,北京和其他地方的穆斯林,作为内应,一起发动叛乱……

考虑到当时的交通条件,这次密谋活动,应该发生在金积堡之战前,董志塬之战后。为什么非要杜文秀出面呢?那是因为,当时英国在云南大理伊斯兰国,设立了政治和经济联络处。

根据法国人安邺在《印度支那探险记》这本书里记载,大理国弥漫着浓浓的原教旨主义气味,英国人在这里设立了政治和经济联络处,一些新出的欧洲地图,已经把云南单独印成了一个国家。

杜文秀同意了刘道衡的建议,于是和英国人沟通,得到了英国驻缅甸政府的积极回应,随后杜文秀派出了包括刘道衡在内的访英卖国使团。

英国政府接待了使团,他们安排使团通过了缅甸,一路护送到印度的加尔各答,然后在这里坐船前往英国伦敦,向女皇和她的政府介绍这个计划,争取他们对这个计划的支持。

但是英国人在反复衡量了以后,认为和清朝政府交好,获得的利益更大,所以他们拒绝了公开支持穆斯林叛乱。

而且教主也撑不到那一天了,他中了左宗棠的计,消耗完了粮食,而在西北打仗,粮食就是一切,所以,黍桔,草根,杂牛皮和死尸都吃完以后,他只能投降了。

年11月16日,挑起了中国历史上最血腥的一场民族冲突的罪魁祸首,新教首领马化龙,终于跪在了刘锦堂面前……

左宗棠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里,他如芒在背,就在几天前,朝廷还再次下旨,痛斥了左宗棠,花了这么多钱,却办不好事,威胁要罢他的官。

一个月前,他在朝廷中又受到了一次围攻,指责他谎报军情,口水沾的他一身都是,而且差点就达成了,立刻用刘铭传来替换他的决定。

难啊!自从来到西北以后,左宗棠几次被这个大奸大恶的对手逼到了绝路上,一大堆鼠目寸光的大臣又在背后拖后腿,乌纱帽脱了又戴,戴了又脱,来来回回都搞了好几回,现在终于才算尘埃落定。

他在写给儿子的信里是这样说的:“金积堡锁围久合,马化隆只身就擒,若论敷衍了事,亦可结局。然此贼谋逆日久,蓄机甚深,此时若稍松手,将来仍是西北隐患。”

他要为历史负责,他要为将来负责,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而这种勇气,却恰恰是同时代的人,所最缺少的。

……

“都被剐了?”

“是的,父子叔侄都被剐了!”

“被灭族了?”

“是的,被灭族了!”

听到了探子传来教主的下场以后,聚集在清真寺里的河州穆斯林首领和陕西穆斯林首领,开始在白彦虎的带领下,挥舞着手臂,用阿拉伯语大声的呼喊“吉哈德”(圣战),“舍西德”(殉道者),不断的高声重复,全体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异常。

马占鳌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在喊,但是明显的忧思重重,心不在焉。他发现还有一个人,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喊,但是目光却在瞟他。

这个正在观察马占鳌动静的人,就是马千龄。

说起来,马千龄也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他家世代都是虔诚的穆斯林,独独马千龄这个人,不那么拘泥小节,能和其他不信教的人也打得火热。

他家世代为农,但是他对种地,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年轻的时候他就相信一句话,“世界很大,我要去看看”,于是开始到处当盲流。

河州地处甘肃,宁夏和青海的交界处,汉藏蒙回杂居,民族矛盾重重,别人都搞不好这些关系,但他却如鱼得水,在汉藏蒙回之间当倒爷。

不过由于没啥本钱,再加上为人又大方,喜欢呼朋唤友,吃吃喝喝,结果越倒越穷,最后只好去替别人押货为生。

但是他这个人运气特别好,首先在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洋枪,据说是柯尔特转轮手枪,这个东西可是稀罕货,恐怕当时西北的官军也没有见过。

由于有了这把利器,于是他就改行当了镖师。有一次,他在押镖的路上,遇到了一对新婚的蒙古人,男的叫做尤物,听起来好像很迷人的样子,于是马千龄就招呼他们同行。

结果走到了半路上,马千龄才发现,这尤物不仅名字迷人,仇家也多的吓人,喊打喊杀的,要取了尤物的命。

同行的人都不愿惹事,纷纷和尤物划清了界限,避到了一边。独独马千龄站了出来,亮出了柯尔特左轮手枪,他要替尤物打抱不平。

尤物的仇家都没有见过这玩意,看见马千龄拿着柯尔特左轮手枪比比划划,一副很嚣张的样子,心想,这小白帽是不是脑子有病?拿个铁疙瘩,看起来像个秤砣,又像个油壶,居然也敢出头,实在是病入膏肓了。

于是这群人举着刀斧,一拥而上,要手刃马千龄和尤物夫妇,砍下这三个怪胎的脑袋。

紧接着发生的事,就是马千龄扣动了扳机,一枪一个,撂倒了三四个人,剩下的十几个人,全都吓傻了,这马千龄手上的油壶这么厉害,肯定是有妖术,于是全部转身落荒而逃。

马千龄的这一次英雄义举,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原来这尤物不叫尤物,叫做尤务,是一个蒙古大酋长的儿子,他的媳妇是另一个大酋长的女儿。

这两家人听说马千龄救了他们的儿女,感激涕零,不但给了他一大笔的钱,而且还给了他很多生意做。

从此马千龄发了,屌丝逆袭,成大款了。而且他还上了回布斯排行榜,名列河州第一,不但娶了四房漂亮的老婆,而且还生了一大堆儿子,个个都很能干,后来全成了西北军阀他爸,有好几个后来为国捐躯,成了爱国英雄。

由此可见,以后路见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当然,如果没带菜刀,只带了指甲刀,又要另当别论了。

这样的人生经历,让马千龄和普通的穆斯林相比,有着不同的视野,考虑事物更周全,不像那些天天窝在山沟里,没见过世面的人,那样极端。

同治年穆斯林叛乱爆发以后,他做了几件事情,让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浦志高!叛徒!回奸!

首先,新教阿訇们四下串联,到处宣传要推翻清政府,建立伊斯兰国,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准备武装斗争。

而这时,马千龄不仅不出钱,不出力,还在一边说怪话,说新教阿訇们是痴心妄想,这是带着大家往火坑里跳,迟早要把大家害得家破人亡。

说说也就罢了,后来大家都起事了,他也搞了一个民团,可是却仅仅只知道看家护院,不仅仅不参加集体活动,去攻打州府,居然连异教徒也不杀。

有人看不下去了,觉得要搞点实际行动,帮他提高提高认识,替他清理清理,他那个地方的异教徒,于是就来了几千陕西穆斯林,准备血洗他所在的官亭县。

没想到大家一来,就找不着汉人了,满城都是男的小白帽,女的戴头巾,而且都有阿訇担保,等着大家一走,小白帽和头巾又都不见了,大家想穿啥就穿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这事儿传了出去,很多教徒们都不高兴了,大家都觉得,你不就有几个破钱儿吗?你算老几?居然想干扰阻碍伟大的伊斯兰圣战事业,你还想不想活了?

于是,不少人就动了除掉他的念头,马千龄听到了风声,自知形势不妙,赶紧花钱求太平,把家产的大部分都送给了超级能打的马占鳌,获得了他的保护。

后来相处的久了,马千龄发现,原来马占鳌跟他的观点完全相同。

马占鳌出生在宗教世家,花寺门宦,虎夫耶派。年轻的时候,去西安大学习巷清真寺求学,也是见过世面的。

由于清政府在鸦片战争爆发以后,执政能力逐步下降,新教开始了半公开的活动,当马占鳌执掌教权以后,他面临的最大危机,就是来自新教的竞争。

因为老教缺乏激情,相对比较理性,又比较保守,自然也就没有新教那样有刺激,特别具有蛊惑性,所以信徒一直不断的被新教挖走。

为了扭转颓势,守住自己的地盘,避免教众的进一步流失,在新旧教争最激烈的时候,年轻的马占鳌,为了收买人心,曾经一度散尽了自己的家财。

不仅仅如此,他还组织了教团武装,驱逐新教的传教者,处处和新教针锋相对,他的这些举措,在老教之中,令人耳目一新,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使他获得了很高的声望。

所以对于新教组织的这场穆斯林建国活动,他哪有什么心情参加!清廷才是他真正的保护伞,新教成功之时,就是老教灭亡之日。所以他才不愿意去参加这场造反。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一拖再拖,到了最后,他也拖不下去了,因为周围的穆斯林都反了,如果他不反,他也就别想活了。

所以,当各地的新老教阿訇,都要他拿一个态度出来时,他也不敢再推三阻四,被迫同意了服从教主的指挥,举兵造反。

可是一开始,他却阳奉阴违,按兵不动,迟迟不去进攻河州城。最后,教主为了要他的投名状,派了白彦虎,带领着几万名陕西穆斯林,来到河州,逼马占鳌动手。

在扭扭捏捏了半天以后,马占鳌和白彦虎约法三章,河州城里的4万多汉人,愿意信奉伊斯兰教的,一律不杀,这些汉人,就被称作了随教汉人。

白彦虎最初也是同意了的,可是没有多久,他就开始抢掠这些随教的汉人,夺走他们的粮食,强奸他们的女人。

于是有一些随教的汉人,受不了这样的欺压,就逃到了山里,白彦虎一不做二不休,就追到了山里,把这4万人杀了个精光,然后到处宣称,是马占鳌帮忙一起杀的,让马占鳌脱不了干系。

不仅仅如此,让马占鳌更加不爽的是,白彦虎自从董志塬战败后,再次来到河州,就在河州到处宣传圣战,宣传他那些激进的思想,让很多老教的信徒,也开始质疑马占鳌,对伊斯兰圣战的诚意到底有多少?影响到了马占鳌的权威。

当众人散去以后,马千龄快步追上了马占鳌,对他说:“魁峰兄,你得做主呀,得赶快投降呀,不然大家的下场都和马华龙……”

马占鳌赶紧堵住他的嘴,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说道:“小声点儿,别让老陕们听到了,到我家去说。”

……

朝廷里又掀起了一轮批判左宗棠的高潮。慈禧太后也很纳闷,这个左宗棠才打了胜仗,你们怎么又要搞他?

慈禧太后心想,上次幸好是翁同龢水平高,能在这么多混乱的信息中,帮两宫皇太后理清了左宗棠的战略意图,避免了冤枉好人,误了大清的事业。

由此可见,翁同龢这个人业务水平真高,将来一定要重用。

慈禧太后又想到,这个人不仅业务水平高,而且是个忠臣。如果不是他及时的指出,南北军权,如果都集中在李鸿章一个人手上,这大清必然危矣。

因为就算他李鸿章是忠臣,万一将来有一天,刘铭传这些人,非要逼李鸿章黄袍加身,那也是由不得他的,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性命,能不能比得上后周柴氏,谁又能知道呢?

想到这里,慈禧太后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翁同龢提醒及时,当时病急乱投医,差点儿就出了昏招,现在看来,左宗棠果然不负众望。

但是慈禧太后看着一大堆的奏章,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这次言官们弹劾左宗棠,夸大战功,乱花钱,能力低下,行动缓慢,老迈昏庸,怎么翁同龢又不说话了呢?

她当然不知道,因为翁同龢只是为了和李鸿章的淮系作对,现在淮系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占不到什么好处了,所以他也就懒得发声了。

而且他也知道,修理左宗棠,是言官们最喜欢的业余活动,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不挑点他的刺,大家就不舒服,所以,他也就没有必要去坏了大家的兴致。

左宗棠最近一直处于病痛中,当年在福建惹下的疟疾,最近又复发了,一冷一热的,高烧不断,虽然用金鸡霜纳止住了病情,但是他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虚弱。

他已经过了60岁了,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人了。他的身体正变的越来越差,而且,还有更多悲痛的讯息,不断的在打击着他。

不久前,他最得心应手的爱将刘松山战死了。紧接着,老家又传来消息,陪伴他一生的老妻也亡去了,而他却不能回家看一眼。

更让他气愤的是,朝廷里现在几乎没有人替他说话,所有的人都在找他的麻烦,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的巨额军费开支,挤占了这些人的贪污腐败空间。

没人关心,西北这场仗打的有多难,大家只关心,什么时候他可以不向朝廷要钱了,虽然朝廷的财政情况一直在好转,但是大家还是觉得他占得太多!

除了这些问题,他现在还面临很多现实的困境。刘锦棠送刘松山的灵柩回湖南老家去了,还带走了多老弱伤兵,这支最能打的部队,暂时只能处于休整状态。

黄鼎的父亲死了,他本人也病倒了,张曜,金顺,雷正绾的部队正在扫除甘肃东部的流寇,这些都是在金积堡战役中,被打散的各地穆斯林叛军。

他现在能用的机动部队,只有以前多隆阿留下来的曹克忠部,曹克忠病退后,由傅先宗,徐文秀分别率领,在金积堡一战中,他们主要负责围堵,看不出战斗力的高低。

本地的甘军战斗力极弱,中间有穆图善以前招抚的大量穆斯林叛军,左宗棠一直很担心这支部队的忠诚性,他现在派自己的一个老部下周开锡去整编。

当然,也有好消息,四川给了一笔钱,买了一堆德国军火,指定武装川军,他派黄鼎的部下徐占彪,从黄鼎的军中选出了人,去接收这批武器,据说全是德莱塞步枪和克虏伯后膛炮,马上就要训练好了。

……

昏黄的油灯下,马千龄对马占鳌说:“教主被围到了撑不下去才投降,实在是不明智啊。不仅仅自己全家80多口男丁被杀了,而且底下的兄弟,据说也有1多人被斩首,我们不能步这个后尘啊!”

“这我知道。”马占鳌皱着眉头,忧心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可是左宗棠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心气高傲着呢,我们现在去投降,未必能得到一个好条件!”

“哎……”马千龄也长叹了一口气:“悔不该当初和教主他们搅在一起,魁峰兄,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先要把白彦虎他们赶走。”马占鳌拈了拈胡子,略带焦虑的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要降,白彦虎他们在这里,我们是怎么也做不到的,他们到时候肯定会捣乱。”

“松坪兄,”马占鳌对着马千龄继续说道:“现在他们陕西穆斯林几万人赖在我们这里,我们做什么事,都得听他们的意见,看他们的脸色。”

“而且你也知道,我们也养不起他们这么多人,如果他们留在这里,早晚大家都没饭吃。”

“可我也不能硬赶他们,如果逼急了,大家翻脸,他们都是些亡命徒,恐怕立刻就会发生火并,虽然我并不怕他们,可是大敌当前,总不能自相残杀吧。”

“所以松坪兄,你是我们这里最足智多谋的人,能不能想出一个妙计来,把这些瘟神都送走?”

马千龄听到马占鳌这么说,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以后,他对马占鳌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也许能行。”

……

除了军事上的事情,左宗棠现在还有一件事情,也很着急,就是金积堡投降的陕西穆斯林和本地穆斯林的安置问题。

金积堡之战打到后期的时候,各个堡寨都已经断粮,有一些堡寨,奉教主的命令,开寨投降,对于这些人,除了那些首恶分子,必须被坚决处死以外,还有很多普通的老弱妇幼,需要安排善后。

左宗棠现在已经有了方案,叛乱的穆斯林绝对不能够再回原籍住,而且还必须分散开来,远离汉族居住区,同时也不能再靠近城市和交通要道,但是还要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

想清楚了是一回事,找到这样的地方又是另一回事,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详细的地图,全靠本地官员推荐,然后左宗棠再派人去看。

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最后终于找到了两个理想的地方,一个是离固原县城几十里的一个山沟里,还有一个叫做化平川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活得下去,但是活不好,后来生活在这里的人,慢慢的繁衍扩散,遍布了今天整个西海固一带,直到今天,依然是全国最贫困的地区。

一共有一万二千多名金积堡地区的穆斯林,一万多名陕西地区的穆斯林被安排在这里,到了现在,又已经变成了上百万人口。

西海固地区,年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

这一带的穆斯林,一直到今天还实行一种奇怪的祈祷方式,他们点头和摇头56次,纪念教主被俘的56天。

教主的坟墓,按照他们的说法,叫做拱北,也就是纪念堂的意思吧,在教主的死亡地,修得庄严肃穆,直到今天,除了当地人,大量来自中亚和新疆的伊斯兰教徒,也来朝拜他。

说到这里,我觉得还是美国人比较聪明,他们把本拉登的尸体丢到海里,免得将来有基地分子去修纪念堂,让他变成了圣人。

至于被教主直接下令屠杀的,大约有多万普通汉族老百姓,现在早已被人们忘记,更没有人为他们修纪念馆,而且在当代的历史著述中,这些都被刻意的回避……

马占鳌送走了马千龄以后,回到了屋内,家里的女眷立刻围了上来,打听教主一家的结果。

大家听到教主和他的全部儿子,都被凌迟处死,他的亲戚全被斩首,未成年的儿子全被阉割,所有的女眷全部送到福建,给官兵当了奴隶。

所有的人听到这些,都沉默不语,接着有人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接着所有的人都哭了起来,马占鳌觉得心里很烦,他能理解,所有的人都担心各自的命运,他走进了书房,忍不住题诗一首:

龙战乾坤血未销,彼天何事纵天骄?

祗堪孽境留冤狱,安有爰书载赦条。

舆论至公千载定,君门虽大九重遥。

公然杀将屠城事,说与妻孥破寂寥。

写完了以后,他走到了院子里,久久的望着夜空,他在想,打肯定是打不赢的,即使赢得了一场两场,终将失败,降现在未必能得到好结果,这可如何是好呢?

晚清沧海事(35)

第三十章洮河血渡

作者:罗马主义

历史并不一定都是必然,有时候也是偶然。清末的穆斯林叛乱,本来可能不会这么严重,一个意外改变了历史进程。

马来迟的第四代孙子马桂源,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接任了花寺门宦的教主,循化厅总约,大该类似于今天自治区主席的一个职务,世袭五品顶戴,绰号顶子太爷。

这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同治元年,第一个拥护马化龙的号召,跳出来造反的人,居然是他,那年他才19岁,这个举动彻底颠覆了老教的传统。

本来自从清代建国以来,老教的正常玩法是,每次新教搞穆斯林叛乱,老教都站在旁边看热闹。

等着清军把硬仗都打完了,快要摘桃子的时候,老教再出兵,站在清廷一边,装模作样的比划几下,然后就可以狠捞点好处,这才是老教的正常套路。

如果不出意外,立刻就会被政府树立为模范少数民族代表,进入政协人大,去北京开开两会之类的,站在代表通道上,对记者讲讲如何领会中央精神,搞好民族团结的重要性。

运气好,还能混个人大副委员长,政协副主席之类干干。

自从马桂源祖爷爷以来,老教一直都是这样做事,把这作为生存策略,每次都大获成功。

他家也因此成为了世袭的自治区领导,顶子太爷,结果没想到,这招妙棋,被这小子给毁了。

历史上关于马桂源的出生日期有争论,大部分的历史学家都认为他生在年,个别历史学家认为他出生在年。

不过看看他的举动,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他肯定是生在年。如果他生在年,西北穆斯林叛乱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因为你接着看他下面做的一连串无厘头的举动,你就知道他是个二百五,楞头青了。

先是马桂源派自己手下的小伙伴儿马尕三,又名马文义,带领教众在这一年,包围了青海首府西宁。

然后拿刀逼着青海办事大臣玉通,给慈禧太后上奏,要求委任他为西宁知府,他的兄弟马本源,为青海军区司令。

对于这种举动,青海办事大臣玉通傻了,因为在他本来的对策里,就有升这俩人的职,让他们出兵帮忙,实现以回制回。

可是你现在拿刀逼着我写,那性质就变了,你这是造反,诛九族的罪。

马占鳌和其他一大帮老教的阿訇,也看不懂教主马桂源的举动,无奈的直摇头,发现教主这小子太幼稚,别说没有政治眼光,纯粹就是不懂事。

因为新教一造反,朝廷为了安抚老教,寻求他们的帮助,天经地义的就会升马桂源的官,顺带还会捎上教中一大帮兄弟,马占鳌肯定也可以跟着沾点儿光,但你现在突然拿刀去抢,这不是瞎搞吗?

远在几千里外的清廷,当时也搞不清楚这边的实际情况,但是感觉青海办事大臣玉通这个行动很合理,是典型的以回制回,所以立刻盖章通过。

接着马桂源又主动表态,支持马化龙作为全体穆斯林同志的领导,并且让老教中的每一个阿訇都表态,愿意效忠马化龙,为伊斯兰建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很多人都觉得他这是作死,不知道马化龙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放弃老教教主之尊,甘心俯首帖耳,当马化龙的小弟。

所以你说这是一个19岁的人做的事呢,还是一个49岁的人做的事儿呢?

最重要的是,马桂源在这场活动中,得不到任何好处,他本来就是政府认可的,西北地区穆斯林的最高宗教首领,自治区主席,他还想得到什么?

所以马占鳌和马千龄想,既然马化龙能忽悠你,把你当枪使,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于是马千龄代表马占鳌,专程跑到了西宁,向马桂源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全体新老教群众,一致认为,马桂源同志出身好,作风好,能力强,应该成为马化龙同志的继任者,未来伊斯兰国的哈里发。

你别说,这马桂源作为红四代,智商比红三代的金三胖,就是差了很多,果然好忽悠,随便挖一个坑,他就会往里边跳。

对于这个新头衔,马桂源欣然受之,而且对于马千龄建议他秘密定都西宁,也表示深合朕意。

接下来马千龄骑驴就势,顺杆子往上爬,建议马桂源加大对首都的防护力度,把陕西穆斯林全部调到西宁周围,接受马桂源的统一指挥,彰显哈里发的荣耀。

马桂源一听很高兴,马千龄同志,你说的很有理!于是立刻修书几封,盖上西宁知府的大印,分别发给白彦虎,崔伟,和其他陕西穆斯林的头目们,让他们速速带兵北上,来拱卫京畿。

事情这么顺利,让马千龄有点点小意外,看来将来有需要的时候,这种智商的人,还是可以再拿来垫垫背,挡挡枪,当当踏脚石的,谁让他傻呢。

其实马占鳌说想赶走白彦虎他们的时候,马千龄心里就已经知道,马占鳌说的原因根本就不重要,真正的原因是,马占鳌害怕,朝廷把他当成了马化龙第二。

因为马化龙一倒,西北剩下的主要叛乱区域,河州,西宁,肃州这三块地方,不用深想,就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理。无非是严惩首恶,胁从不问。

谁是首恶?陕西穆斯林在谁那,谁就是首恶,如果你想辩解,那是不可能的,道理很简单,你不是首恶,陕西穆斯林为啥跑到你那去了,听你的指挥?

对于首恶,朝廷一定是全面围困,重兵进攻,即使聪明如马化龙那样,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要杀要剐,都是朝廷说了算。

所以陕西穆斯林不走,马占鳌这个首恶的锅,就背定了。

而且换一个角度看,朝廷就是要抚,也轮不着他马占鳌,自然是老教的教主马桂源了。

一来他教内的地位比马占鳌高,二来实际上他也没干多少坏事,无非就是拿刀威胁了上级要官,暴力强迫西宁的汉族,全体皈依了伊斯兰教,另外就是把西宁东关的大清真寺,修得比城墙还高。

至于马尕三带兵干的坏事,他是可以不认,反正马尕三现在已经得病死了,何况他还真的,从来也没有去过现场。

再加上他本来也是自治区领导,父兄三代长期混迹官场,积累了不少人脉,如果上下打点一下,蒙混过关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所以,算来算去,该挨千刀万剐的,还是马占鳌,因为马占鳌还出兵参加了金积堡之战,虽然说是被白彦虎逼的,但这是抹不掉的事实。

既然这黑锅是你马桂源整来的,凭什么让别人替你背?所以马千龄提出来黑一把马桂源,马占鳌立刻举双手赞同。

马桂源现在被马千龄一忽悠,黑锅物归原主,他就变成了主谋,首恶分子,河州就变成了胁从,这样一来,马占鳌他们就有机会了。

光找到人背黑锅还不够,还必须能顽抗几下,让对方觉得你有价值,打你太费力,才会愿意招降你,不然的话,轻轻松松就把你灭了,对方也懒得把你当回事了,那下场肯定是任人宰割。

马占鳌带着他的表弟马海晏,开始检查河州的防护,他们很清楚,对方的最佳进攻路线,就是沿着今天的康临高速公路,从康家崖越过洮河,沿三甲集镇一直攻过太子寺。

马海晏这个人,我们必须要记住他,倒不是仅仅因为他是一个神枪手,而且还能在奔跑中剧烈颠簸的马背上,给前膛滑膛枪装药装弹,连续射击,这招绝技,当时几乎没人能做得到。

更不是因为这项绝技,曾经迷倒了一位富家小姐,灰屌丝遇到了白马公主,一下子嫁入了豪门,从此也成了河州的一个风云人物。

真正的原因是,他的子孙们,都特别的有出息,名震西北的马家军阀中,最有实力的几个,都是他的后人,西北军政长官这个职务,长期被他的孙子们垄断。

这天他在来的路上,就不断的给马占鳌讲,董福祥这小子如何的发迹了,据说左宗棠把金积堡赏给了他,他的部下所有人的家眷,全都从穷得掉渣的环县,迁到了富得流油,号称塞上江南的金积堡去了,实在是走了狗屎运。

马占鳌一听,立刻知道了他弦外之意,他又多了一个同盟军,但是当着其他阿訇的面,他也不敢点穿,因为脑袋有包,中毒很深的人也不是少数。

左宗棠收到了一份最新情报,从金积堡溃逃的陕西穆斯林,在河州小作停留以后,全部前往了西宁,攻克了周围很多汉人的堡寨,烧杀劫掠,并且开始在大小峡口筑垒,看来打算是长期留在西宁了。

这个情况让左宗棠稍微感到有点儿意外,因为在他看来,马桂源就是一个富二代,只知道吃饭砸锅的傻帽,他重点要对付的是马占鳌,凭直觉,他觉的这个人有点老奸巨猾。

可是根据现在这份情报,马桂源才是真正的大boss,马占鳌只是下面的狗腿子,仔细想想,好像也挺合理。

毕竟马桂源是花寺门宦的教主,马占鳌只是地区的阿訇,两人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根据当地官员的说法,马桂源好像比马占鳌先造反,这样看来,他要花心思对付的,应该是马桂源而不是马占鳌。

这段时间,他身体不好,疟疾反复发作,人一直昏昏沉沉,稍微清醒点儿,就忙着写奏章,做安排。

因为钱的事,他成了朝廷里的众矢之的。朝廷不想给谁钱,就拿左宗棠出来当挡箭牌,谁拿不到钱,就拿左宗棠当出气筒,写奏章骂他,所以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儿,最后也会扯到左宗棠头上了。

因此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有资格问问左宗棠,你怎么还没有把西北叛乱搞定?你到底一天到晚在搞什么?

所以左宗棠现在的压力,大得吓死人。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进攻河州,其实是想一锤定音,等所有的部队都腾出手,他要布一张天罗地网,让马占鳌和陕西穆斯林插翅难飞。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想等刘锦棠回来,作为前敌总指挥,这样他才放心。

在得到了这个最新情报以后,左宗棠有点动摇了,似乎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了,虽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但是一直拖也不是个办法,总的对朝廷催促有一个交代。

因为不久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甘军发生了叛乱,围攻岷州,虽然这早在左宗棠的意料之中,而且已经妥善处理。但是还是成了朝廷上一些官员,攻击他的口实。

所以犹豫了半天以后,左宗棠最后终于决定,把大营移师到安定(定西)。派傅先宗,徐文秀和杨芳桂和其他几支杂牌部队,进攻河州,缓解一下来自朝廷的压力。

三甲集镇,号称西北第一集,这个地方是河州的入口,镇的东面几里路外,就是洮河渡口。

今天这里是一个著名的牲口毛皮集散市场,可是在一些年以前,这里被称作小香港,贩毒,贩枪,卖淫在这里异常发达。

甘肃地区地处北纬30度至50度之间,属于半干旱地区,非常适合罂粟和麻黄草等毒品原植物的生长。

由于历史渊源,种植、吸食毒品在甘肃及其周边青海、四川、宁夏、内蒙等地的许多山区代代相承。

初步估算,在甘南和临夏,一亩地能够种近1万株罂粟,这里的收购价为1亩地2万-3万元。

甘南得益于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因素,罂粟一年能产3季。

也就是说,只要村民一年种上一亩三分地的罂粟,就能进账10万元,这对于年人均收入只有几千元的当地村民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知情人透露,甘南的罂粟,主要由临夏人,就是当年的河州人,到甘南山区收购,然后和临夏产的罂粟一起,卖到甘谷县和岷县,再加工成粗制海洛因,俗称“黄皮”,然后销往全省各地,部分贩卖到其他省份。

据说,陕西铜川一带和内蒙一些地方的隐君子,一直爱抽甘肃产的“黄皮”,戏称为“绿色食品”。

一些毒贩发财之后,“荣归故里”、“大宴宾客”,成了当地农村的“英雄”、“榜样”,使无数贫困农民蹈其覆辙,坐牢杀头。

临夏当地流传着“下云南,上前线(东部),一来一去几十万,杀了脑袋也情愿”的说法,甚至出现了“杀了老子儿子干,杀了丈夫妻子干”的家族性贩毒现象。

年11月,京城最大的女毒枭马秀琴被判了死刑,据说就来自这里,总共贩卖毒品达到了13公斤,据说是当年北京警方,有史以来查获毒品最多的一次。

看了上面的介绍,千万不要产生好奇,想去三甲集镇冒冒险,因为在当地政府多年来的积极治理,严厉打击之下,现在已经基本上杜绝了这种现象了,公开卖枪贩毒的商贩,你肯定都看不见了,最多碰见几个发廊妹,全国哪里都有,所以去了也白去。

不好意思,刚才扯远了,现在言归正传。其实三甲集镇,在清代也是非常重要的贸易口岸,主要的贸易物品也是鸦片,皮毛,牲口和茶叶。

马占鳌和马海晏来到了这里,他们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用他们带来的一大车的绳子,交给当地的穆斯林商人,让他们拿到对岸康家崖附近的集市上去,把其他绳子都收回来,等清军到来的时候,只提供给他们这种绳子。

穆斯林商人看了看这个绳子,编织的很好,拉了一拉,发现很结实的样子,为什么要提供这种绳子给清军,这两个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穆斯林商人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他们拍了拍胸脯,保证把这出事做好。

其实这绳子,是由两种不同的麻纤维做成的,如果不沾水,它们的强度跟普通绳子差不多,可是一沾水以后,两种纤维,一种没事,另一种就会溶化掉,导致绳子的强度下降,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撕裂断开。

为啥要准备这种绳子呢?因为马占鳌知道,清军一定会从康家崖渡过洮河,进入三甲集镇,踏上去河州的通路。

要渡河就离不开造浮桥,要造浮桥就离不开找绳子,要找绳子,清军一定会到康家崖附近的集市去收集,所以马占鳌要先替清军准备好,确保他们用到合适的绳子。

这样清军在渡过浮桥的时候,人马踩踏不会有问题,但是在拉大炮和辎重的时候,用来捆扎浮桥的绳子就承受不住了,浮桥就会断开。

这样渡过河的部队,只有随身携带的少量粮草和弹药,而且没有火炮的支持,必然势单力孤。

然后马占鳌的河州骑兵,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对这支孤军奋力一击,很可能就可以全歼他们,然后他就有了求抚的资本,再去和左宗棠谈谈条件。

现在的时间是同治十年,公元年的秋天,就在这个时候,沙俄占领了伊犁,新疆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朝廷一封又一封的谕旨,督促左宗棠,快点结束西北战役,早点讨论新疆问题。

傅先宗和徐文秀以及杨芳桂带领了一万多人出发后不久,左宗棠总觉得不太放心,他又派了自己带来的老湘军,装备更好的王德榜和杨世俊部,率领了四千多人前往增援。

但是没想到,这个安排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后果。

先出发的徐文秀和杨芳桂,轻松的攻下了康家崖以后,在洮河水上架好了浮桥,开始渡河,杨芳桂带了一营人先渡了过去。

可是王德榜和杨世俊也赶到了,王德榜到没有说什么,可是杨世俊非要先过河,这徐文秀就不干了,凭什么你要先渡,让我后渡,这桥是我修的好不好?

没想到杨世俊也是振振有词,我们装备好,理应打前锋,所以我们得先过去。你们装备差,在后面等着。

其实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背后,真实的原因是,大家都觉得,不过就是打些普通的农村穆斯林,没有什么压力,走在前面的,可以多抢些战利品,走在后面,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所以先走后走,对当兵的来说,就是一个大问题。这三个人的级别都是差不多,谁也不服谁,于是就为了这一点小事,吵了起来。

再说马占鳌这边,在康家崖村佯装防守,和徐文秀假打了一下,就立刻撤到了河对面。接着就看见了徐文秀,开始在对面哼哧哼哧的砍树,到处拆门板,准备建浮桥。

没过几天,徐文秀的先头部队,乘着小船,半夜划过洮河来抢占渡口,马占鳌派去守渡口的人,故意装作不堪一击,四散而逃,徐文秀又轻松的得到了桥头堡。

于是徐文秀的部队就开始在两边打桩造浮桥,效率很高,没有几天就修好了。

马占鳌知道机会来了,他命令各乡各村的阿訇,带着自己的骑兵,埋伏在渡口周围,桥断为号,全力冲锋,奋勇杀敌,如果有畏缩不前的,无论是谁,战后一定要取其项上人头。

第二天一早,清军开始渡河,马占鳌心中暗喜,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没有多久,对岸又来了两支军队,结果让人意外的是,渡河停止了,这让马占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阳越升越高,都快到中午了,清军却只过来了四五百人,一营的样子。马占鳌拿出千里眼,观察着对面,只见几个清军将领聚在一起,手舞足蹈,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又过了很久,对面好像停止了争吵。接着马占鳌注意到,清军开始整队,好像要恢复渡河了。

但是,马占鳌接着发现,要渡河的是一台两只牛拉着的辎重车,后面跟着的才是士兵,这不对呀,行军的顺序不是这样的呀!

马占鳌暗叫不好,他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一台牛车先上桥,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低声开始向真主祈求,桥千万别在现在就断了。

两只牛被士兵牵着,拉着沉重的辎重车,嘎吱嘎吱地走上了浮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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