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9/3/22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星火燎原的一碗面――“青海拉面”人的悲情“逃亡”侧记(一)编者按上世纪80年代,化隆人带着自己的拉面手艺走出西北这块贫瘠而荒凉的土地;告别了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晴天,劳作了一代又一代的大山,奔向了祖国的四面八方。大山深处的化隆人,凭借着一碗拉面走出大山走向了脱贫致富的道路,30年后的今天,年轻的一代带着父辈对拉面的情怀,乘着“一带一路”的东风,将拉面带上了世界舞台。然而,把这碗面推上国际舞台的背后,有谁体他们为这碗面煎熬了怎样的苦楚悲哀和走过的坎坎坷坷的心路历程?“成虎”,一个刚毅、豪爽的回族男人面对爱子的长久失踪,他丢下生意找寻儿子的痛哭和无奈,作者笔下刻画的淋漓尽致;”胡德叔”归真在群殴中的匕首之下后,念过经的儿子吴萨麦所经历的内心的悲恸与为父报仇所荡涤的冲动与内心燃烧的挣扎以及沉静后的释然都一一跃然纸上,我读着作者的文字,不觉泪水早已涟漪!背负行囊,一次次踏上了“逃亡”的寻铺之旅,一个心中怀有浓烈信仰的男儿,为了生机,为了持有的梦想,将心底的柔情和泪水裹挟在奔波里掩藏,在陌生冷漠的城市布景中踩出一串串坚韧无畏的印痕……—年9月25日小编敬上年3月10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参加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青海代表团分组审议时,有代表在谈到劳务输出时形成像“拉面经济”这样独特的民族品牌,总书记关切地询问青海拉面的由来,与兰州拉面的区别,经营拉面人员的状况等。“青海拉面”,这个充满血泪史的民族奋斗品牌,在历劫千熬万煎的漫漫淬炼后终于得到国家最高层的   一年前,他从昂思多(化隆县一个乡镇)人手里以四十万的高价转过这家饭馆,在年,四十万是个巨额数字,只因为这家饭馆位于富士康门口。那时的中国,经济结构尚未转型,产业升级也未发韧肇始,富士康科技园未曾大举北迁,所以富士康门口的餐馆生意异常火爆,甚至有拉面馆老板谓称富士康的拉面馆是头牌市口的说法。如果儿子没有出走,开上这样的饭馆,一家人本来可以过得衣食无忧其乐融融,可儿子失踪后,所有的幸福感都被荡涤得殆失净尽。   一个月过后的一天,马成虎来了我的饭馆,年时,我在深圳龙岗坪地经营一家拉面馆,那是我的第二个饭馆(此前在南山区南航公司附近转出一家)。马成虎来我饭馆的那天,深圳起了罕见的台风,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风力非常强劲,我门口面锅与汤锅的铝合金锅盖被风像风筝般刮到天上,很久才在远处咣咣当当地坠下,后来我用石板压住锅盖,结果还是被刮飞,一个女孩在我饭馆斜对面的栾树旁被劲风刮了个跟头,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那次暴风雨会那么猛烈。   在暴风雨的间歇中,我跟马成虎聊起了家常,他是我的叔辈,在青海老家,我们是毗邻的老邻居。在我眼里,他是个刚毅、豪爽、能力出众的回族男人。儿子失踪的打击显然未能击垮他,他语态坚定地告诉我:安拉在金钱和儿女上都考验我们哩,我们只有很好的忍耐。多年后,在我遭际困惑挫败时,常常想起他的这句话,透过时光的沉淀,这句话愈发透溢出深沉的精神力量。“欧麦尔临走时身上只有五块钱,他精神分裂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我是怕他出走才限制给他钱,早知道这样,我该多装些钱在他身上。”马成虎坚毅的面庞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两个小时后,马成虎离开了我的饭馆,临走前撂下一沓寻人启事。迎着渐次小下去的暴风雨我看到他步态坚毅的背影在式微的风雨中画下了一个逃亡寻梦者的轮廓。望着他板挺刚毅的背影,我感觉这样的男人任何苦难都压不垮他。   暴雨初霁后我买了胶水马不停蹄地四处张贴寻人启事,望着街边被暴风连根拔倒的椰子树,我暗自思忖:台风来临时如果欧麦尔在街上流浪,他能挺过这场暴风雨吗?他身上可只带了五块钱啊!   此后的十几天,我一直未能获悉欧麦尔的消息。我的面馆生意每况愈下,烦闷和焦躁如一只蜂巢兜头灌倒在我身上,我每天都历劫千蛰万刺的痛苦煎熬。这是我大学毕业辞职后的第三次创业,前妻弃我而去,生意又前景黯淡,如果再次失败,对四面楚歌的我来说,无疑是走投无路。这样的处境令我心力交瘁。几乎每天下午,为了消释烦闷,我都跑到大梅沙海滩去游泳,父亲看出了我掩映在达观坚韧的微笑背后隐忍的痛苦,他事必躬亲地操持着饭馆里所有力所能及的事务,因为工厂搬迁的客观原因,所有主观能动的操持和努力已失去了现实意义,生意已经无力回天,不论我多么亲力亲为,你忙,还是不忙,冷清就在那里。我开始越来越颓废,而一个女孩的出现几乎成了我最后精神的救命稻草。她是个广东肇庆的女孩,长得非常酷似演员黄奕。多年以后,黄奕在发生婚姻口水议论战时,我始终对这个充满负面新闻的女星保持同情,后来我想,很大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女孩。   在我生意最艰难的时刻,这个后来我直呼黄奕的肇庆女孩,以独特的精神援助帮我走过了那段黑暗的日子。她是我的老长客,刚开始我没注意到她,直到后来生意越来越黯淡的时刻,她熟悉的倩影才凸现得愈发突兀。她每日三餐都会光顾我的饭馆,我的餐馆除了面还是面,对一个广东女孩每日三餐都选择“青海拉面”,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她喜欢吃米线和米饭,这个我倒有,我开始不明就里,以为自己的米线口味尚佳,结果后来亲自品尝,简直难以下咽。她终于说出了每日来我面馆的原委:仅仅是因为我长得像特她去世的男友。我没有被他当做死者替身而不悦,我只有浓浓的感动。生活的苦难已经磨蚀了我曾经敏锐的爱的能力,我无法对一个在我最艰辛的创业时刻给予我精神援力的纯真女孩抱有丝毫非分之想。我们通过特殊的方式彼此拯救着心底那方可怜的幸福堡垒,我们眼里的忧伤困惑有着会心的默契,我们内心的苦楚悲哀有着殊途同归的吻合。   黄奕此后依然每天光顾我的生意,虽然每日只消费三十多块钱,但在那个特殊的时刻,它的精神意义犹如我心灵大厦的擎天柱,支撑着我一直坚持到将店转让了出去。   一个月后的一天星期五,我在梅林大寺(深圳当时唯一的清真寺)做主麻时碰到了马成虎的老大儿子松迪格,我寻问欧麦尔的情况,他忧虑地告诉我:还是没有找到,几乎找遍了力所能及的任何地方,医院的停尸房都排查过,公安局的侦查结果也毫无头绪。希望越来越渺茫,马成虎因为焦虑过度,有一天突然血压窜高晕厥过去,在医院他甚至留下遗嘱,幸好被及时抢救过来。听了松迪格的叙述,我心痛无比,可我无能为力,只有在每次礼拜过后祈求安拉怜悯这个破碎悲痛的家庭,让欧麦尔平安归来。也许如马成虎所言,这一切,都是安拉的考验吧,既然如此,我们无法抱怨,唯有顺应前定,很好地忍耐。   四个月后,在我离开深圳不到两星期,马成虎便转让了饭馆回到化隆老家。因为背负巨额债务,我无法滞留在家,又一次背井离乡。后来的几年里,欧麦尔终究没有消息,马成虎最终认定儿子也许已经归真,于是以穆斯林的方式多次请阿訇为儿子念“海廷”,祈祷安拉能够饶恕他。三年以后,哽在心底的丧子之痛开始渐渐释然、淡然。   年三月,欧麦尔消失整整六年后,一个陌生电话从遥远的深圳打到青海化隆,接到电话的马成虎被一个稔熟的声音深深懵住,他确定,这就是失踪六年之久的儿子的声音,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没忘记家里的电话,冥冥中,安拉的定然又使这个曾经悲伤成河的家庭喜从天降。它更像安拉的显迹。马成虎马上拨通儿子出现的街道社区派出所电话,这几年来,因为无数次打电话给派出所,他几乎通背了当初儿子走失所在区的所有派出所电话号码。   两天后,在一处僻陋的垃圾箱旁,民警找到了失踪六年的状如乞丐的欧麦尔。   六年后复现的欧麦尔惨不忍睹,他的脖颈、臂膀、脚脖俱留下了被铁圈深深禁锢过的勒痕,臂膀和脚脖的勒痕深可见骨,脖颈的勒痕使目睹者非常直观地认为他的头是凭空接上去的,非常可怖。显然,他是被某个黑工厂控制长达六年之久,这六年内,他像牲畜般被人圈养并被迫从事非人的苦力和奴役。马成虎心如刀绞地屡次诱劝他说出这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只要一听到这个话题,他立马会瑟瑟颤抖地蜷缩到某个墙角,显然,控制他的人已在他的精神和灵魂深处深深打上了恐怖胁迫的烙印,那六年的点点滴滴,如枯叶般注定会烂死在他隐秘的心海深处。年五月,马成虎又在广州盘下一家拉面馆,九月,欧麦尔再次出走,十一月,马成虎再次被迫转让面馆。欧麦尔像个魔咒依然如八年前一去杳鹤,马成虎再次踏上了漫漫寻子之路。2刀底的宽容最后一次见到胡德叔,是在广州花都区的一家化隆面馆里,他是典型的化隆汉子,浓眉大眼高鼻梁,面部轮廓清晰英武,眉宇间藏不住西域回民的凶狠和霸气。那时,我去广州寻铺面,我们交流探讨店面经营的一些常识,比如如何盘活一家频临倒闭的面馆,还有如何多跑地方多看铺面多向选择性价比高的铺面,如何将生铺做成熟店并快速转让生意,然后再次复制,周而复始,这样便能在短时间内积累资金,等等话题。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在从广州去往北京的火车上,姐夫打来电话,说胡德叔归真了。我惊讶的无法自抑,“发生什么事了?”我迫不及待的问道。姐夫在电话那头哽声道,阿爸得罪了东北的一伙黑社会团伙,在群殴时被对方在胸口一刀毙命。你知道,我们穆斯林的葬礼不能耽误,飞机无法运送亡人,我租了辆面包车打算送亡人回西宁东关大寺举行葬礼,你能否过来陪我跑一趟?   我在武汉下了火车,匆促买了返回广州的机票。到达花都时姐夫已安妥好一切,胡德叔是姐夫的亲叔,家属里没有长辈,堂弟刚娶妻不满十八岁,所以他是唯一能掌事的大人。   我医院停尸房抬出,然后放进铺好冰块的木箱里,一行人便风餐露宿地向西宁进发。   参加完东关大寺的葬礼,亡人安宁入土后,我又随姐夫回广州协助处理后事。胡德叔唯一的儿子叫吴萨麦,曾是位念过经的少年满拉,作为死者家属,需要协助公安机关侦办案件,所以没有给父亲上一天坟,他就飞回了广州。父亲去世后,吴萨麦一直沉浸在持久的沉默纳言中,姐夫一直忙于协助公安部门缉拿凶犯,胡德叔生前经营五家拉面馆,三个店面与人合作外包经营,两个店属于直营店,出事后店面经营乏力,吴萨麦暂时关张生意最差的一家,自己经营另一家。姐夫渐渐看出了吴萨麦沉默背后的异象,便叮嘱我随时留意他的异常举动。   持刀的杀人凶手逃逸了,参与群殴的六七个人被拘禁抓捕,关键嫌疑人的逃遁使案件变得扑朔迷离,公检法系统的侦缉审判工作陷入旷日持久的等待当中。   在等待结案的日子里,吴萨麦像一座俊朗的冰雕,持久的沉默令注视他的人不寒而栗。因为姐夫的叮咛,我有意识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一个淫雨霏霏的下午,当吴萨麦再次听到案件无果的消息后,默默离开了面馆,冷峻的背影坚毅而充满杀气。姐夫用眼神示意我尾随之,我用眼神询问这样合适吗?姐夫破口而出:叫你跟上你就跟上。我于是尾随吴萨麦回到租住的楼房。   吴萨麦好像丝毫不介意我为何跟踪他,他在租住屋的阳台拿出古兰经不停地翻看找寻什么,待找到要翻看的内容后,他凝身久久地盯着古兰经,也不见他念诵,只是抿紧嘴唇默默地盯瞩着,很久以后,他突然将头埋在古兰经里幽幽抽泣起来,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哭。第一次是埋葬胡德叔的那天坟前。   哭了一阵后,他返身走进自己的卧室,然后重重将自己锁在屋里。我蹑脚走近卧室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窃听屋里的动静。屋里阒寂无声,一如他万年冰山般的沉默。我知道一旦他沉默,便有着与时间比拼意志的坚韧与耐力,果然将近二十分钟,屋里安静得如同午夜的安谧小镇。   我于是走回阳台,在他打开古兰经的桌旁轻缓落座。被他打开的古兰经文页面洇湿了一大片泪渍,透过湿湿的经文,我似乎看到他悲伤的内心在尊贵的古兰经中痛苦地抽搐。我能通读古兰经,但不明晓大多数明确经文的寓意,更别说隐微的经文了。他不同,他是专业念过经堂学的,所以我隐隐感觉他打开这一页经文有着特殊的用意和动机,一个念头在我内心电光石火般闪现,我飞快地奔回客厅,找来另一本附有马坚教授汉译的古兰经,然后同样打开被他泪水浸透的那页经文。比照一番汉译的古兰经后,我很快发现了一段非常震撼的节文:、、、你们不要违背真主的禁令而杀人,凡枉杀一人者,如杀众人、、、除了复仇和平乱外。   我终于明白他要干什么,我想到了凶手的家属,一个白发佝偻的老头,一个娴静的女人与她五六岁的孩子,他们就在不远的拐角处经营一家很小的小卖部。吴萨麦的寻仇对象会不会就是他们?正待我浮想联翩、思绪纷乱时,卧室里传来霍霍的磨刀声,那声音如同千军万马齐喑奔腾,充满暗哑低嘶的沉闷咆哮和激越愤懑。   我边用力地在门上擂打边呵斥他开门,“尕娃,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啊,”我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用坚定规律的磨刀声回复我的喝止和劝导。持久的拉锯战中,我很快败下阵来,他的磨刀声有种信念的力量,坚如磐石的意志贯穿着这种信念,我的微薄的心理防线被他刀底看不见的杀气肢解成千丝万缕。我只好给姐夫打电话。姐夫边埋怨我办事不力边气喘吁吁地往回赶。   姐夫的到来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所有的劝导和喝止都被他规律而坚定的磨刀声应声化解,半个小时后,房间里只剩下那个令人心神俱焚的霍霍声,刀声积蓄的愤怒似暗潮汹涌、似拍岸惊涛,闻听这杀气腾腾的声音,我和姐夫的两颗心如随波浮沉的一叶扁舟,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颠簸飘零。   此后的两天里,吴萨麦的霍霍磨刀声如密致的弹雨不绝于耳地侵袭着我们颤巍的心灵。我叮咛他的新媳妇赛麦耐心劝导他,让他放弃任何邪恶念想。看得出来,赛麦是非常爱他的,百般劝阻无果后,这个一脸秀稚的小媳妇于是在他面前长跪不起。   吴萨麦的磨刀声终于在赛麦无休止的长跪中停歇了下来。   饭馆紧张的气氛于是出现自出事以来少有的平静,吴萨麦似乎终于能够接受凶手逃逸、公安部门持续追捕的事实,事情看起来有种尘埃落定的味道。两天后,我便离开了花都。   后来的事情都是姐夫转述告知我的。   吴萨麦短暂的冷静背后藏匿着叵测的居心。刀是不再磨了,但他开始像一只置身冰天雪地的孤狼一般,如刀的目光每日如一枚锋利的钢钉牢固钉入凶犯家属家的那间小卖部,等待时机。磨得锋利无比的那把刀被姐夫悄然扔掉,但这并未妨碍他在腰间偷偷藏匿另一把匕首。   凶犯的家属自出事后关张了那间小卖部,但吴萨麦终于以超人的耐力等来了对方侥幸的出现。当他将凶犯的老父和孩子围堵在小卖部台阶上时,一直警惕他的赛麦第一时间跑过去抱住了他的双腿,他凶狠地踢开新婚妻子,一脚将凶犯父亲踢卧在墙角,凶犯五岁的孩子倒在爷爷怀里哇哇大哭,老人看到吴萨麦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终于会意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将孙子挡在身后,义正言辞地说:你杀了我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他逃亡了,就让我来结束这桩仇恨吧,只求你放过我孙子。吴萨麦暴喝一声,老东西,我只要你的命。眼看匕首就要扎进对方身体,赛麦疯狂地吊住他持刀的臂膀,大喝道,他不是凶手,你不要枉杀。小孩大哭着趴在爷爷身上,不要杀我爷爷。赛麦哭喝着继续说:你是个念经人,真主不会饶恕杀人犯的。吴萨麦愣怔一下,转身看了看新婚燕尔的妻子,突然悲嚎一声,缓缓屈膝跪倒,匕首应声落地,两行泪水掺杂着无尽冤屈与悲痛漫漶汹涌而出,赛麦反身紧紧抱住他,像一位母亲紧拥受伤的孩子,她悲怆地哭道:我们回家吧!3马不停蹄的忧伤我将自己的故事放到最后,带有总结的意味。 在这篇文字中,我力图以纯粹的非虚构写作真实还原“青海拉面”人的小喜悦与大悲痛。我厌恶在真实的书写中掺杂的无病呻吟与虚假抒情,我的被举意的文字在这篇作品中没有升华的思考与解析,家乡父老以践行的思考黯淡了我的思考,以悲壮的解析消解了我的解析,这里有的,只是真实的化隆人在族群式涌往全国各地、孕育“青海拉面”时的艰难阵痛和超迈气度。   自年从厦门开始,青海化隆人将拉面馆开遍全国,截止年6月,达到1.2万家门店,8万拉面大军拉回5.7亿,这个数字,是县财政收入的5倍多。这一现象被形象地称为“一碗拉面‘拉’活一个国家级贫困县。”   提供这些数据,只想梳理“青海拉面”大军的“逃亡”规模,当然,这里的“逃亡”,本质区别于解放前的逃亡,这种“逃亡”,是对贫穷落后闭塞愚昧的精神拒斥与反叛。而我个人的故事书写,想为这种跳跃式逃亡粹取一条粗略的线索。   年春,驾校投资失败后,在深圳开拉面馆的堂姐打来电话,说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与“青海拉面”的源远便这样开始了。   “青海拉面”人的“逃亡”历程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大致雷同,即首先逃离贫瘠荒芜的化隆老家,更为艰辛的“逃亡”在第二阶段,我将这种“逃亡”的方式暂且称为“物竞天择”模式,就是根据个人财力、人力资源的多寡,选择不同消费城市、或同一城市不同消费地段的不同投资方式。换言之,如果你资金不多,为了寻找与个人资金相吻、性价比更高的铺面,你必须以极高的效率辗转腾挪许多城市、甚或许多省份才能在多向度比对中找到最合心意的铺面,反之,要么回家,要么会被市场淘汰。而这个过程,才是真正的“逃亡”。   我的“逃亡”属于后者。   年1月10日至2月2日,一位青海回族青年男子被困在山西沁水县城一家小旅馆整整二十天。由于大雪封门,积雪浮云端,他被这场罕见的雪灾困在旅馆一筹莫展。多年以后,他深深地记住了沁水这个县城,不仅因为那次镂心的记忆,而且这个县城就在那几年杀出了一匹文坛黑马,她叫葛水平。   在这节文章中,我适当引用一下先锋派后现代的艺术技法,否则我的叙述会成为流水账。   被雪灾困在旅馆的青海回族青年叫冶丹枫,经名艾哈迈德。从旅馆登记的身份证图片看,这个青年男子清秀的形象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花岗岩一样精美的下巴。零八年元月的那场罕见雪灾,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窝在炉火散暖的家里过大年,而这个傻逼青年却像从古代穿越千山暮雪回到现代一样傻乎乎蜷缩在旅馆房间暗无天日地看电视。他看的电视叫《杨光的快乐生活》,一部天津口音的喜剧片。二十天被困的时间里,他生生看完了这部集集充满欢笑幽默的快餐剧。最后一天走出房间,电视里依然荡漾着杨光快乐的欢笑,可他的眼里叹息般布满深沉的忧悒。   背负行囊,他再一次踏上了“逃亡”的寻铺之旅。一路辗转,他已大致走完了山西的大多数县市,钱越来越少了,尽管他无限紧缩,也依然无法堵截持续变少的资金。资金越少,他只有越加拼命的奔走。一方面,“青海拉面”的限定距离是八百米,在此距离之内不能开两家,另一方面,有限的资金在保证盘铺成功时的几率很小,为此,为能找到既便宜又口岸地段好的铺面,他只有持续“逃亡”奔走。   走到山西晋城市后,他显得舟车劳顿、人困马乏的样子。他忧伤地回忆此前与两个同伴去内蒙乌海、鄂尔多斯、乌兰浩特、赤峰时的情景,那一年内蒙因为煤炭收入丰沛,拉面馆的生意格外火爆。他们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内蒙,别说市区,就连县城也都开遍了该死的拉面馆。按限定的方圆距离算,几乎没有容身之地。富有喜剧性的是,许多地方他们后脚刚到,前脚刚开张一个新店,甚至有的正在装修,从限定距离上算,刚好将他们排除出理想的铺面地段。“驴日出”他操着化隆人的口音愤懑的骂道,这么大冷的天,狗日的不回家暖炕搂婆姨,跑到这冰天雪地开什么该死的拉面馆,操!   半个月后,艾哈迈德和两个同伴在银川火车站分道扬镳,一个伙伴说要去拉萨亲戚那里开水塘,一个说要回老家育肥牛羊。艾哈迈德思谋着卡上可怜的三万块钱,问自己:我能去哪里?上了大学辞了工作,欠了十二万巨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知识分子的傲骨和尊严告诉他:就算死,也要死在外面,赚不到钱绝不回家。   深冬的银川火车站,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漫天飞雪,溶万物为白银。他一度多么喜欢这个城市,因为这里有稔熟的信仰的味道,不论天涯海角,只要有清真寺,就有信仰的味道,只要有信仰的味道,就有家的味道。可这个家依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满街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甚至饭馆里的一碗牛肉面都不属于他,只有安拉的清真寺属于他。也就在这个城市,他第一次萌生了苏菲灵修的念头,(当然这个苏菲是入世的苏菲)这样的念想和举意一旦植入身心,他便开始忧虑如何在举国汉人遍布的区域现实下健全地履新安拉的礼拜和所有功修?在银川兴庆区的南关清真寺,他流下了忧虑的泪水,不为现实的遭际,而为信仰。两年以后,安拉实现了他的愿望,那个使他峰回路转跨上财富之道的铺面,就神启般找到了一座清真寺旁,赤峰清真南大寺。他常常想起一则圣训:为主道忧愁的人,安拉必为他解除忧愁。   这是后话。   送走两个同伴的艾哈迈德孤绝地坐在午夜阒寂萧瑟的银川火车站候车室内,漫心的难过和怅惘在内心汹涌激荡。人活一世,真有四面楚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惨烈时刻。   搭上午夜银川去往山西阳泉的火车,他再一次孤身走上了“逃亡”的程途。回想过去的寻铺经历,为了节省旅费,他几乎日夜兼程地赶路,相当一段时间,火车就是旅馆,旅馆便是火车。这样紧缩兼程的日子常常使他恍惚地感觉自己像个逃犯。   听说阳泉有一伙西宁人开了好几家拉面馆,生意都不错,他决定去碰碰运气。于是这次撞运试水几经周折便使他撞回了大雪封门的山西沁水县。   现在我接回艾哈迈德走到山西晋城的线索,到达晋城后,他像只愤怒的小鸟,奋力振翅的羽翼在残酷无路、前路迷茫的逼仄小路上噼啪作响。   就这样,艾哈迈德在晋城一家化隆人饭馆七百米处盘下了一个便宜透顶的铺面。他深思熟虑,如果开不了这个店,他已无心力财力再折腾了,这个铺面像一根救命稻草在他昏暗荒芜的精神枯潭冒出一芽振奋的新绿,这新绿,就是他的希望。   如他所想,七百米处的拉面馆老板果然纠集一群人来店里警告,限他十天内转让店面,否则就砸店。他没有应允也没有回绝。一星期后的一天,他到清真寺全美一番大净,然后大义凛然地去找那个老板。他明白,这一次,如果不拿出亡命徒的决绝,对方必定会以众欺小,他是断然无法开店的。   老板是个半杆子阿訇,店里坐着七八个人,聚到两张并拢的餐桌旁有吃有喝,谈笑风生。   艾哈迈德说明来意,并表示,店铺无法在短期内转出,而且自己负债累累、妻离子散,如果对方执意砸店,除非踏过他的尸体,否则,就别作梦。店里顿时噤若寒蝉,不一会儿,餐桌旁窜出一个愣青小伙,大喝道,你开张试试,我们会不会踏过你的尸身。他平静地走近小伙,红着眼圈、钢牙似乎要崩碎地回答,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一桌人愣默的目光里,他健步走出面馆。他想起自己为拉面这份事业付出的心血与牺牲,在深圳时不小心弄翻滚烫的汤锅,右腿脚面、整个背部、医院的大夫用镊子像揭煮熟的土豆皮一样一片片揭去,父亲不忍卒睹退出病房,他痛得咬牙切齿。整整两个月,他躺在床上养伤,而老婆也就在那个时刻丢下孩子弃他而去,那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大劫数。我不甘心。他喃喃自语,回首往事尽是满腔泪水,如果轻易放弃,就太对不起自己过往的人生了。   第二天傍晚,阿訇带领一群人来找他,表示愿意盘下店铺,让他出个价,他不假思索地要价七万,表示如果少于这个价,就鱼死网破。   经中间人调停,店面最后以六万五成交。这样,两星期的对峙,为他换来近四万块钱的盈利,店面其实是他两万多转来的,但如果对方开张卖两千以上,面馆价值就超过三十万,所以此时店铺的价值评估实在无法准确拿捏。   后来他听说,那个店铺开张后果然卖两千多,但不幸的是,时隔不久,一位甘肃临夏的回族小伙又在四百米处开了一家同样的拉面馆。   悲剧终于酿成了。   双方因为约定俗成的距离之争大打出手,在群殴中,一个临夏的面匠不幸归真。   两天后,一二百临夏回族乡众四处涌来,他们抬着亡人在市政府门前静坐游行,结果几十家“青海拉面”全被强制关门。年10月,早已在拉面创业中赢回“第一桶金”的艾哈迈德,再一次踏上遥遥寻铺之旅。今非昔比,望着列车窗户,曾经的窘迫和苦难如迅速倒退的列车外景,一去不返。然而熟稔的征程却以生命惯性的方式延续着一种一往无前的人生步态,这步态的每一个脚印,在陌生冷漠的城市布景中踩出一串串坚韧无畏的印痕,它的名字叫“逃亡”!结语艾哈迈德走过的坎坷寻铺的脚印,便是一切“青海拉面”人汪洋步印的真实写照,多年以后,这一串串脚印在青春奋斗的激情岁月里,绽放出励志振奋的万丈光芒,它像长辈期许的目光,永远激励着前赴后继的化隆人奋勇前进!/09/25(星期日)作者简介:冶丹枫,男,回族,籍贯:青海省海东市,现居西宁市。作品曾获第七届新月文学穆斯林小说奖、青海省“丰采杯”大型征文大赛特等奖(唯一首奖);大学期间曾做过系刊主编;曾在《花城》、《山花》等刊物发表作品若干。文/冶丹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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